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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样入乡随俗,齐奢的衣裳一身素简过一身,骑装革带,相比起皇室贵族来,倒真更似个幽并游侠。
这日清早,他召集了随行的武士们,就在离驿站不远的一片野林里开弓试猎,打到了不少的狍子、獐子之类的野物。
猎装也不及换下,就趁着晚饭前的一点空子来敲青田的门,邀她一同“飞鞍越平陆”
。
青田从前随客人们游船驰马无所不至,也算得略通骑术,经不住怂恿,转身就换过了一套本色金阊香云衫裤,罩一件蜜绿坎肩,拿一条韦陀银丝带拦腰一系,蹬上回文嵌花的绿皮薄底靴,把头发梳作一条淌三股的大辫盘起在颈后,坠一只佛头青的小玉蝶,横攥着马鞭就下了楼。
齐奢一见她这副装扮,仰首大笑不已,“乖乖,这可真是跑马卖解来了!”
青田只管向他横目一剜就攀鞍上马,她座下是一匹菊花青,腿长腰细。
齐奢也跨上自己的爱驹,名唤“白蛟”
的一匹醇驷,昂头掉尾,锦辔雕鞍,形状甚是神骏。
二人一壁懒懒地说笑着,信马由缰。
半残的斜阳金晃晃地照下来,草木苍劲,不知是些什么鸟在那里钩辀格磔地叫着。
青田环野四顾,玩兴大盛,便将双腿一夹,手抡起鞭子向马屁股一抽,“驾!”
马儿即时放蹄,如风如电。
齐奢驰骤其后,连呼着“慢些”
,青田却充耳不闻,单咯咯地笑着纵马狂奔。
在如此开阔的地面上——开阔似一位智者的心胸,什么样的积郁、苦闷全一扫而空,是为了追逐这久违的轻松,青田忘乎所以地甩动着皮鞭。
有一下,觉得仿佛是身子被猛向后一扯,速度陡然间失控。
马直接从个大土坡子上蹦下去,刹不住地冲撞。
饶是她身轻,并不曾给掀下来,也已颠了个发乱衣散、失魂落魄。
青田知是马惊,只把双手牢扯着缰绳不放,急急地大声呼救:“三爷,三爷!
我停不下来啦!”
自己的声音一下就被从耳边掠走,扑面而来的先是焦黄土色,随即又变为层层的密林,粗细不一的枝叶藤干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脸上刺来,吓得青田是双目死闭,伏在马背上不敢抬头。
像是在一张大筛子上被乾坤倒转、天地翻覆地筛弄着,足足过了有一个魔怔那么长的时间,方觉马蹄拖绊了几下,渐慢渐停。
又过一个魔怔,被扬弃到半空中的三魂六魄才落定。
青田战战兢兢地直起身,望见一条河横亘在马蹄前,随即就听到齐奢的嗓音,远远地,不知在何方唤她的名。
青田慌忙欲答,试了三四次,方打开紧扣的声道,“在这儿!”
那边顿了一刹,“哪儿?”
“这儿!”
“哪儿?”
“这儿!
河边!”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静索,马儿打了个响鼻,把头探进河中饮水,刷啦啦的,四周鸟兽的鸣叫既古怪又尖利。
等到她快哭出来,才重新听到他,这次听起来就在附近。
“青田?你再应我一声!”
“我在这儿!”
胯下的马从河面直起了头颈,偏了偏耳朵调转身体。
前方的树林已洇起浓重的雾,枝杈垂遮。
然后,就像在一本曾引起少女所有遐思的书里头,有个轮廓极鲜明、样貌却模糊的人物,骑着白马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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