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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灰青色衣衫的人影由远及近,最后在石桌旁边坐下来,阿汝细细辨认一阵,才发现他就是去年在书院碰到的那个叫宋子卿的学生。
他侧面对着阿汝这边,但并没有发现竹林里还有其他人存在,阿汝见他侧脸轮廓分明,脸色微微泛白,身体依旧很清瘦,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双手正打开他带来的布包,接着拿出一个已经掉漆、看不出什么木头制作的方形食盒来,食盒只有一层,阿汝看见他神色平静地从里面拿出一碟黑黢黢的东西,又拿出一碗冷饭、一块馒头出来吃着。
阿汝不禁有些发愣,这样的东西吃了不会拉肚子吗?
宋子卿今日与先生吴巳圆探讨考场上作文的经纬论辩之道,一时谈得兴起,便都没在意时辰,直到师娘吴夫人来催二人吃午饭,吴巳圆这才发现已到午时,便极力邀子卿留下来用饭。
但宋子卿已经带了吃的来,眼看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若中午不吃,再在食盒里闷一个下午只怕晚上就馊了,他早已过惯了节俭的日子,不喜欢浪费粮食,也心疼每天早晨祖母卯时不到就起床给他做饭,因此婉言拒绝了老师,仍像往常一样带着食盒来竹林石桌上吃饭。
这里鲜少有人踏足,他可以安心自如地吃饭而不被人打扰,祖母在给他带的咸菜里特意加了一些肉末,又拿菜油炒了一遍,吃起来满口生香,就是米饭是冷的,吃进肚子里不太舒服,但也没办法,他实在不好意思老去麻烦食堂的大厨师傅帮忙热饭,加上如今习惯了吃冷饭也已经觉得没什么了。
不过米饭容易馊,若天气再热起来,就不能带米饭而只能带馒头了。
其实书院对家境贫寒的学子,每年都有一两银子的饭食贴补,除去寒冬里的两个月假期,总共分十个月发下来,每个月只发一百文,这是书院为了防止有的学子不会掌钱,一股脑将银子都花出去而想出的办法。
凭借每月一百文的贴补,其实宋子卿是能在食堂吃饭的,但家里银钱缺得很,往往一文钱都要掰成两文来花,是以每月拿到钱后,他都带回家补贴家用了。
他丝毫没发现躲在土堆后面的阿汝,吃过饭收拾好东西就走了,总共待了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阿汝长吁一口气,继续自己的静修。
回到女舍时谦芳竟然已经醒了,惺忪着一双眼问:&ldo;阿汝,你去哪儿了?&rdo;
阿汝很快镇定下来,笑道:&ldo;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啊?&rdo;
&ldo;现在什么时辰了?&rdo;
&ldo;还早呢,你再睡会儿也来得及。
&rdo;
谦芳已经清醒过来,再睡也睡不着,因此抻个懒腰一面穿鞋一面说道:&ldo;还是算了吧,醒都醒了,下午冯夫人要教工笔,我先看一看画谱。
&rdo;
经谦芳这么一提醒,阿汝才想起来昨天袁夫人交代要看的棋谱还搁在那儿呢,待会儿就是棋弈课,万一抽查怎么办?阿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也在谦芳旁边坐下来看棋谱,幸而这本棋谱是专为初学者所著,并不难理解,阿汝翻看了一遍结合冯夫人之前讲的,也能懂个七七八八,勉强应付是够了。
来书院这几天里,阿汝适应得很快,她喜欢的课是吴夫人的老庄之学和袁夫人教的书法,吴夫人总说女子不必过分为难自己,凡事处之泰然,只为愉悦己身,此番说法甚得阿汝心意,且老庄之学本就是道家一宗,对她修炼之事颇有帮助,因此吴夫人的课阿汝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
至于书法课,阿汝主要是喜欢它不必费脑子,只要静下心来认真练写,日久天长总会有长进。
棋奕课上,和阿汝对弈的是萧未然,她性子虽冷淡,但脾气并不坏,阿汝脑子不如她灵活,常常下一步棋要思考良久,她不急不催只静静等着,偶尔还会提点阿汝一两句,对弈数局后,她和阿汝虽还是不怎么亲近,但两人半路上遇见已经能自如地互行闺中礼了,也算是不错的点头交。
下了课阿汝邀未然一同去吃晚饭,她稍稍犹豫片刻,竟同意了。
&ldo;大姐!
你来啦?&rdo;语然一看到未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手悄悄拧了一下阿汝的胳膊,低声道问:&ldo;你怎么把我大姐请过来啦?&rdo;
阿汝吃痛&ldo;嘶&rdo;了一声,也低声道:&ldo;都是同门,为什么不能请她过来?&rdo;
未然之前一直是独来独往,谦芳见她难得肯过来一同吃饭,忙温和笑着邀她一起去打饭菜,两人走远后,语然才稍稍放大声音抱怨阿汝:&ldo;我大姐那个人最凶最冷酷了,你就不怕把我吓着吃不下饭?&rdo;
阿汝不以为然道:&ldo;你姐姐人其实挺好的,她只是性子比较冷淡而已。
&rdo;
语然被阿汝的话惊得双目睁大:&ldo;那是你没被她管过……&rdo;
阿汝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只催着语然赶紧去打菜,她发现每次只要用吃的来堵语然的嘴,十有八九会成功,果然她拖拖踏踏地还是把注意力放到吃饭上去了。
四人才坐下来,阿汝就听见屏风那边几个男子正语气猥琐地说着什么。
&ldo;今年师娘们收的女学生比去年的好看多了,尤其是叫那位萧语然的姑娘,算得上绝色了。
&rdo;一个男子说道。
另一男子似是不服,从鼻子里轻笑了两声,道:&ldo;你见过吗,就这么说。
&rdo;
&ldo;怎么没见过?入学那天在路上无意中看到的呢。
&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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