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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ldo;几时走，怎么走？&rdo;

皇帝定下神，也不口吃了，说：&ldo;越快越好，轻车简从。

&rdo;

周后说：&ldo;这么说，这一班宫监是带不走了。

&rdo;

皇帝急了，脚一顿，说：&ldo;还宫监呢，连皇嫂娘家也顾不得了。

&rdo;

皇嫂是指熹宗朱由校的原配张皇后，崇祯即位，就由她懿旨转述先帝遗命，崇祯平日对这位皇嫂礼敬有加，想起此番仓皇南下，天津的海河还不知解冻否，且仓促之间，能否征集到多的船只，就是能，一条海船又能容留多少人？皇帝及贴身太监；后妃及她们的贴身宫女；太子、王子、公主及他们的亲随，还有必不可少的、一定数量的护卫，这么一来，得有多少人呀？种种设想，尽藏不可知的变数，所以，金之俊说&ldo;轻车简从&rdo;是对的，除了护卫，大臣当然不顾了，至于其他皇亲国戚，包括皇帝的近亲，都只能爱莫能助。

但皇后心中，虽然没有张皇后这位皇嫂，却舍不下周奎这位老国丈，还有自己的兄嫂及侄子全家、妹子妹夫全家。

若这么走了，那不是六亲不认了吗？想到此，皇后说：

&ldo;若这么走，臣妾宁愿以身殉国。

&rdo;

崇祯吃了一惊，万不料皇后能发出如此的豪言壮语，忙说：&ldo;这是为何？&rdo;

皇后说：&ldo;皇上试想，皇上以万乘之尊，竟如此狼狈而走，且不说海上风涛，路途凶险，就是舍祖宗陵园于不顾，舍勋臣国戚于不顾，舍患难与共的臣民于不顾，纵能到达南都，天下臣民又将如何看待皇上？&rdo;

五崇祯皇帝（9）

皇帝说：&ldo;你以为朕想这样么，这不都是流寇逼的吗？&rdo;

皇后摇了摇头，说：&ldo;据臣妾看来，局势还不至如此。

&rdo;

皇帝说：&ldo;你知道什么，据今天的塘报说，流寇已到达北直隶的宣府，若攻下居庸关，便可直达皇都。

&rdo;

皇后仍固执地说：&ldo;这不过是臣子为推卸责任，故意这么说罢了。

据臣妾所知，最厉害的莫过于后金的辫子兵，有满万不可敌一说，可后金兵不也犯过阙么，到头还不退了？流寇再厉害，总比不上辫子兵，只要苦守天，勤王兵马一到，还不烟消云散？&rdo;

皇帝一听，这话也有道理‐‐他心中其实也实在舍不下这一切，经皇后这么一说，不由又活动起来，心想，既然勤王兵天就会到，这么坚固的皇城，守个天算什么呢，再说，还有天险居庸关呢。

3金之俊出山

金之俊没能说动皇帝南下，自己却受皇帝差遣北上‐‐去任昌平巡抚，协守居庸关，这是皇帝固守待援计划的头一个步骤。

十几年投闲置散，门庭冷落，望秋先寒，熬到今天，&ldo;终膺疆寄之命&rdo;，金之俊明白，皇上实在是派不出他自认为合适的人了。

还在流寇陷大同时，消息传来，京城一班大老爷们就在想溜了。

年老的上疏告退；多病的告假；家中有父母的便说无人侍奉；若是碰巧有父母病故的，&ldo;丁忧&rdo;更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ldo;墨絰从戍&rdo;、&ldo;金革毋避&rdo;的夺情理论全不顾了。

有趣的是那个以&ldo;知耻&rdo;二字，得崇祯赏识的状元魏藻德，才三十郎当年纪，&ldo;老&rdo;与&ldo;病&rdo;皆沾不上边，家中父母春秋鼎盛，且有兄弟侍奉，可也亏他想得出好主意，竟上奏章自荐：&ldo;愿出京催督粮饷。

&rdo;

此举使崇祯失望极了，且不说天子门生、状元及第，就是入仕才几年，便得晋大学士，以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出任首辅，一日九迁，位极人臣，眼下形势危急，纵拿不出回天手段，也应该留下来与君父共患难，不料也想&ldo;出京督粮饷&rdo;‐‐其实是开溜。

崇祯虽不好当面斥责他，只以&ldo;警报方急，卿为首辅，应佐朕理机务&rdo;为由，硬将他留下来。

金之俊不想开溜，他的家在南边，且不说关塞重重，山高水远，就是家中拖儿带女的，上次途中那一场惊险，也使他不敢再贸然南下，于是&ldo;天降大任于斯人也&rdo;。

其实，崇祯皇爷何尝不清楚，此时派一个不知兵的书生去昌平，无补于实际，但恰在此时，守戍昌平十二陵的营兵发生了闹饷的事，只要自己还是皇帝，十二陵决不能有意外，必派人去安抚，加之金之俊是南方人，不怕他逃走，于是恩诏颁下，金之俊也当了一回钦差

出行时，只曾应麟为他在德胜门饯别，比较起一月前的李建泰，那以辅臣督师的气势，真不啻天壤之别，二人不由相对唏嘘。

&ldo;岂凡兄，流寇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你还两手空空，迎着贼的来路去，这是何苦？张缙彦与你共事几十年，就不能为你说一句话吗？&rdo;

金之俊不由叹了一口气，神色惨然地唤着曾应麟的表字说：&ldo;玉书，眼下怨天尤人都没用，大势去了，流寇就要来了，皇上不愿弃守京师，仍在指望援兵，婴城死守，我可断定，这是断断乎守不住的，去昌平是送死，留京是等死。

既然反正是一死，又何必落个忤旨的罪名呢？&rdo;

曾应麟仍有几分不平地说：&ldo;唉，时至今日，皇上才想起你，你也不觉太晚了吗？&rdo;

金之俊又叹了一口气说：&ldo;雷霆雨露，总是天恩，做臣子的，可不能因这信任来得太迟便可不尽职尽责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