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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胡早秋说:&ot;好，好，田领导，你放心，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负责交人&ot;二人&ot;私奔&ot;之后，田立业独自一人也无心再在&ot;新天地&ot;呆下去了，便想问市委值班室要台车回家，电话都通了，田立业又想了起来:现在的市委书记可不是姜超林了，自己这么晚要车，且是到娱乐城来，传出去影响可不太好，便又挂了电话，很不情愿地到门口去坐电车

夜班电车上人不太多，稀稀拉拉有七八个人，售票员倒有两个，前门一个，后门一个田立业是从后门上的车，在后门售票员那里买了张三角钱的票，便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打起了盹，根本没注意到前门的情况，更没想到前门售票员会是自己下了岗的妹妹田立婷

车到解放路站，前门上来五六个人，田立婷的声音响了起来，怯怯地，带着讨好和求助的意味，问后门那个年轻售票员:&ot;哎，靳师傅，到滨江路多少钱?&ot;田立业仍没听出是自己妹妹‐‐他从没想过快四十岁的妹妹会被单位安排到公共电车上来再就业

后门那位年轻售票员很不耐烦，先远远地叫着:&ot;老田，你怎么这么笨?背了一天站牌和票价，还是记不住!四角!&ot;后来，又走过去，当着车上顾客的面训斥田立婷说，&ot;先数人，心里记着是几个，看好他们坐在哪里，然后再去卖票，别这么呆!你说说，解放路上来的是几个?&ot;

田立婷讷讷着说:&ot;是五六个吧?&ot;

年轻售票员很火:&ot;是五个还是六个?都坐在哪里了?看清了么?就你这个售票法，国有资产能不流失?喏，有一个到后面去了!&ot;确有一个人坐到了田立业身边

田立婷走过来售票时，田立业这才借着车厢里的昏暗光线看清楚，售票员竟是自己的妹妹!一时间，田立业愣住了，妹妹田立婷也愣住了

田立婷忘记了售票，问田立业:&ot;你咋也跑来坐公共电车?&ot;田立业说:&ot;这你别管‐‐你咋跑到这里当售票员了?&ot;田立婷说:&ot;是厂里安排的，订了一年合同，自愿报名，我就报了名……&ot;话没说完，年轻售票员又叫了起来:&ot;哎，老田，你尽和熟人聊啥呀?马上又到站了，你这票还卖不卖了?老田，就这样你们还想重新上岗呀?!&ot;田立业实在忍不住了，周身的血一下子热了，把妹妹手上的票夹夺过来，冲着年轻售票员道:&ot;你凶什么凶?&lso;老田&rso;的孩子差不多也有你这么大了!&lso;老田&rso;

当师傅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下车，立婷，这岗咱不上了!&ot;说罢，把票夹扔给了年轻售票员

年轻售票员也不是饶人的碴，接过票夹，冲着田立业直吼:&ot;你是老田的什么人?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给谁听?你以为我想带老田吗?不是队长直给我说好话，我才不带呢!你们下车，现在就下!&ot;

车没到站便停下了，田立婷还在迟疑，田立业一把把田立婷拉下了车

一下车，田立婷就哭了，说:&ot;哥，你找什么事?我重新上岗容易么?!你当我也是市委副秘书长呀?我就是个电焊工，下岗后能到公共电车上售票就不错!&ot;田立业说:&ot;我不是看不起售票员的工作，是看不惯那个小姑娘的态度，下岗工人也是人，而且，你和我还不一样，是劳动模范，十五岁学徒，干了二十几年电焊工，弄得一身病，谁也没权力这么对待你，这不公平!&ot;田立婷挂着满脸泪说:&ot;现在有多少公平的事?你这位副秘书长一天到晚从这里喝到那里，就公平?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我，是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下岗女工，你会发火吗?会觉得不公平吗?&ot;

田立业默然了

田立婷又说:&ot;我下岗两个月了，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ot;田立业这才说:&ot;立婷，我给你联系个好一点的单位吧，至少是尊重你的单位……&ot;田立婷抹去脸上的泪说:&ot;什么单位都行，出力干活我不怕，就是要多挣点钱，强强今年高考，成绩不会有大问题，我愁的就是四年的学费……&ot;田立业说:&ot;这我不是表过态了吗?学费我帮着筹……&ot;说这话时，田立业真心酸，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市委副秘书长做得很不真实，倒是过去那个建筑工人的儿子、现在这个下岗女工的哥哥做得挺真实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从来就不属于平阳市委大院，而属于正忍受着改革阵痛的工人群众

这阵痛既痛在田立业身上，也痛在田立业心上

走在满天星光下，田立业想，他得抽空写篇文章，谈谈如何尊重下岗工人的问题，就从自己妹妹谈起，给那个年轻售票员，也给这个社会上一课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二十三时　途中

一路回平阳时，刘华波仍是忧心忡忡，一再叮嘱高长河，在目前情况下，要注意抓好两件事:一是抗洪防汛，二是新班子的团结刘华波明确向高长河表示，如果一个月前知道老天爷要捣乱，能预料到汛期提前到来，平阳的班子省委就不会急于动了，至少要等主汛期结束后再定

刘华波目视着道路前方，深思着说:&ot;谁都知道，一个地方换班子的时候，往往是矛盾最突出的时候，也是问题暴露得最多的时候，这种现象也是我们中国特有的我们各级政权组织说起来是集体领导，可在相当程度上是一把手说了算一把手不是圣人，工作中难免得罪人，也难免会用错人、做错事在台上，手里有权，谁也不敢说什么;下了台，后遗症就来了，一些潜在的矛盾就公开化了，各种版本的传言也就出来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你哭笑不得我们有些同志也很会利用这种机会，以自我为轴心，以利益为半径，察言观色，窥测风向，决定进退取舍

这种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敏感起来，哪怕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很随意的一句话，这时都可能成为矛盾的焦点，甚至成为未来班子长期不团结的重要根源过去，这种教训实在不算少啊，有些地方的矛盾至今未得到有效的调解&ot;高长河点点头说:&ot;华波书记，你道出了问题的本质，其实，这也是我想向您汇报的省纪委收到的十四万匿名赃款，如果在姜超林任上查处，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在我任上查处，可能就成了问题，如果按马万里的意思背着姜超林搞，问题就更大;再比如说，平轧厂，是老问题，并不是今天才冒出来的，马万里和孙亚东也希望我能马上查，这势必要造成姜超林和文春明的误会，可不查又不行，上上下下反应都这么强烈……&ot;

刘华波打断了高长河的话头:&ot;平轧厂先摆一摆，这个问题我心里有数，陈红河省长心里也有数，不能把账算到文春明同志头上，更不是什么腐败问题，你在这件事上的表态一定要慎重而十四万匿名款却非查不可，一点不能含糊，我相信超林同志会理解的，这么大一个市，出几个腐败分子并不奇怪嘛，我已经把招呼和姜超林同志打到了前头&ot;

高长河仍是不解:&ot;那么，平轧厂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ot;刘华波叹了口气:&ot;主要是投资主体不明，当时拍板上这个项目时，陈红河省长还在国家部委，参加了拍板，你查谁呀?查陈省长?陈省长当时不也是好心么?

资金那么紧张，还一下子批了三个亿给我们平阳上轧钢厂!&ot;高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怔了好半天才问:&ot;这内情马万里书记知道么?&ot;刘华波说:&ot;多少知道一些吧，意见挺大，和我说过两次，说是就算交学费，也得弄清楚是替谁交了学费?还怀疑里面有别的漏洞开始我也怀疑，专门让文春明彻底查了一次才知道，这些年为跑后续资金和贷款，花了一些钱，都有账长河同志，你说怎么办吧?啊?跑到北京有关单位一家家收回那些送出去的礼品?你们平阳还想不想再和人家打交道了?以后还怎么工作呀?啊?&ot;高长河领悟了:&ot;华波书记，谢谢您的及时提醒&ot;刘华波又说:&ot;对此，文春明同志和姜超林同志也有些误会呀，以为省委最终没选文春明任平阳市委书记，是因为文春明受了平轧厂问题的拖累，我明确告诉姜超林同志，不是这么回事&ot;叹了口气，&ot;长河同志，现在你清楚了吧?平轧厂涉及的矛盾太多，涉及的层次也太高，处理不好，不但影响平阳班子的团结，可能也会影响省委班子的团结，所以，这些我本来不想说的话，今天也非说不可了，你自己掌握就是，不要在公开场合乱讲&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