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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婆娘夜里跟当家的商量了,转过天儿来就跟宛娘说了自己的主意,宛娘琢磨这样也好,只要针线过的去,跟李家占了亲戚,平常李家婆娘还能帮着她照顾一二,也省去了颇多麻烦,就是觉得年纪小点儿。
又一想,自己可不傻了,她现在这个身体也才十八都成寡妇了,这里的女孩儿十二三就嫁人的也尽有的,李家婆娘的两个侄女已算不小了,便点头应了。
寻好了做活的人,便想着让人来重新粉刷屋子,自打王家的人死了,宛娘就有心收拾收拾,毕竟自己要再这里住下去,原先的屋子真不大像样,只可惜那时手里没什么钱,便是有王婆子留下的些存项,也不敢花在这上头,还要做成衣铺子,置办东西。
这会儿,宛娘也没多少几个钱,却从钱家胡同弄了些衣裳首饰,是她回来之后,吴婆子让人送过来的,说这些都是梅鹤鸣给她傍身的梯己。
梅鹤鸣人虽阴险,出手却大方,她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外室也置办了个齐全,在钱家胡同,宛娘净想着怎么应付梅鹤鸣,这些衣裳首饰就没底细看,这会儿一瞧,都算难得好东西,即便她不懂好坏,可金银总认识。
只镶宝石的金簪子就有七八支,还有些银子镶宝石青玉的,珍珠的戒指耳坠项链,倒是满满一小匣子。
宛娘自然不会戴出去,她一个寡妇,戴这些金银不合适不说,也难说个来路,挑了半天,挑拣出一个不大惹眼的珍珠戒子,拿到李家婆娘那里道:“还要烦请婶子,寻了个诚信的当铺,当了这个,再寻几个人来,帮我把屋子粉刷粉刷,婶子两个侄女来了也好住下。”
李家婆娘接过那枚戒子端详半晌道:“倒真是好东西,哪儿得的?”
宛娘便含糊的推说:“去钱家时,夫人赏下的……”
李家婆娘没口的赞道:“咱们满县的人,谁不知钱家这位夫人,最是个怜老惜贫的善人娘子,只钱家老爷倒是个老不正经,胡子都白了,还一个个小的往家抬,这样好的东西随手就赏了你,可见府里金山银山都有的,咱们县里的当铺本小,恐给不上几个钱,可巧,明儿我那当家的,得了个拉脚送货的差事,要去青州府一趟,让他拿去当来,怎样也比咱们这清河县的当铺要公道些,再有,你能有几个钱,就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听婶子的,拾掇屋子算什么大事,我两个小子如今都巴巴闲呆着,让他们俩和你李叔帮着粉刷修补,再寻两个泥瓦匠来,也便妥当了,工钱也不要你的,只管饭就成。”
宛娘自来知道,这李家婆娘最是个抠门会过日子的,反正找谁来都一样,便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李家婆娘道:“麻烦什么,街里街坊的也不是外人。”
李大牛去青州府拉了脚儿家来,一进门李家婆娘就忙赶上去问:“那个戒子可当了多少?”
李大牛趴在外屋的水缸上灌了半瓢水下去才道:“说起这个,真真造化,我拉的那车货正是青州府恒通当的,跟那个二掌柜的搭了几句话,便把你给我的戒子拿与了他,他看了,便问我这件东西怎么得的?我便说是邻居家寡妇失业的娘子,手里缺银子使唤,拖我当了好修房子,他便没说什么,给了我足足一两银子呢。”
李家婆娘有些不信的道:“就那个不起眼的小戒子,能值这许多?”
大牛道:“可不怎的,不想宛娘倒是个有财运的。”
李家婆娘一张手道:“银子呢,拿来给我。”
李大牛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把裹了几层的银子,拿出来递给了婆娘,李家婆娘眼睛一亮,见是一块足一两的小银锭子。
打从生下来,也没见过这么好成色的银锭子,便是出嫁那会儿,她娘东拼西凑,也不过打了个薄片子的银簪子,给她当嫁妆,成色哪里比得上这个,虽也是银子,却有些乌突突的杂色,这些年,一家省吃俭用的,也没存下个齐整的银子,不过些散碎银钱,想着这个成色倒好,若是熔了打成簪子,赶明儿两个小子娶媳妇拿出去当彩礼,岂不体面。
想着这个主意,便动了心,跟李大牛商量着用自家的存项私里换了,李大牛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一听婆娘的主意,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如今她寡妇失业,好容易得了些体己,咱们怎好换了她的,若她将来知道,这邻居街坊的如何是好?”
他婆娘呸了他一声道:“可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她当了银钱,不过为了整修房子拾掇买卖,她一个寡妇家,又无亲戚娘家,日后免不得要靠咱们帮扶着,便是得她些好处,又算的什么大事,再说,她整修房子咱们一家子都过去帮忙,我帮着做饭收拾,也还了情儿,又不是黑了她的银钱,不过用咱家的碎银子换了她的,也不当着她使唤,却有什么打紧。”
一番话说的李大牛没了言语,李家婆娘忙去里屋,炕上柜子下头掏了个布包出来,是这些年存下的几个钱,打开数了数,散碎银子有两块,寻出小称,称了称,一块五钱,一块三钱,另有些铜钱串子,合在一起勉强抵得上那一两银锭子。
便一总拿出来,把那小银锭子用布裹了十来层,压在箱柜最下头的角落里,出来打发李大牛吃了饭,便去旁边寻宛娘。
宛娘正在铺子里裁衣裳的木头案上比划,宛娘本是个地道的外行,到了这里,一时寻不到旁的营生,也只得硬着头皮学起来,好在现代时,她奶奶住在村子里,小时候,一到寒暑假的爸妈工作忙,便把她送到奶奶家里住着。
奶奶虽是个农村妇女,手却巧,裁衣裳,做鞋,绣花,什么都会,她那时候小,觉得有趣儿,便在一旁看,如今还模糊记着些。
她奶奶裁衣裳的时候,都用废旧报纸先画了,剪出样子,再用布料比着报纸裁剪出来,倒是简单些,也省得裁费了布料。
平日她画出的样子,都是李家婆娘裁的,虽裁了出来,宛娘总觉跟自己想要的不大一样,想着若自己学会就好了,便买了一领糊窗的纸,比着画着,自己瞎琢磨,却有了些模样儿,想着晚上用块便宜的粗布,先给自己裁件衣裳试试,若成了,以后也省得求旁人。
正想着,见李家婆娘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道:“这才过了晌午,婶子怎的也不歇歇。”
让着李家婆娘坐下,去里面呈了一碗绿豆汤来:“我这里也没茶,婶子吃碗绿豆汤解解暑气吧!”
李家婆娘也没推让,吃了半碗下去才道:“也不知今年这天气怎样,这早出了伏天,眼瞅都快立秋了,却还如此暑热难耐,稍动一动,便是一身的汗,晚上觉都睡不踏实……”
两人说了会儿子闲话,李家婆娘才拿出蓝布包的银钱道:“你李叔去青州府跑了几家当铺,你那个戒子终是当了一两银钱回来,只不过是些零碎钱。”
宛娘忙道:“偏劳李叔一趟,零碎些怕什么,横竖都是要使出去的。”
也没接李家婆娘的钱,只道:“宛娘自打来了,亏的李叔和婶子照顾,才有今日的安生,宛娘如今守寡,又是个外乡人,虽在这清河县落了户,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是个妇道人家,不得到处走动,整修房子这事儿,还需请婶子和李叔多帮扶着,寻两个知根底儿的人来,这些银钱婶子拿着使,若不够,宛娘再去寻东西拆对些来,也就是了。”
李家婆娘不妨她如此敞亮,心里一喜,嘴都笑的合不起来,一叠声道:“够了,够了,多大点儿事儿,能使几个钱,你叔跟两个侄儿巴巴闲着,再寻两个人来,保管把你这院子收拾的齐齐整整的,那我就先拿着了,赶明儿使多少,剩下多少,算了帐再还你。”
宛娘道:“若真剩下,也不用婶子还,给李叔打些酒吃,也算我的心意……”
几句话把李家婆娘喜的什么似的,倒不成想,这宛娘如此会做事,算计着这档事下来,怎样也使不了一两银子,正有些心疼呢,却又转了些回来。
便跟宛娘商量着,现在去寻了人,等一立秋,天凉快些寻个吉日便破土动工,还说这些事不用宛娘再费一丝心,都包在她身上,只嘱咐宛娘:“别傻傻的只知道在铺子里等着生意上门,那些主顾,还有钱家那边,都多去走动走动,便是不做衣裳,也堆些新鲜的绢纱花儿送去,说不得,就能做成几笔大生意,以往你婆婆都是如此作为的等等……”
宛娘嘴里应着,心话儿却道:钱家?她恨不得这辈子都别再去钱家胡同,一想到梅鹤鸣,就从心底里生烦,自己这命也真不济,好容易摆脱了王婆子母子,却怎的又招惹上这么个瘟神,心心念念盼着梅鹤鸣在别处寻个可心的相好,勾住他的魂儿,日后永不来这清河县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卡死了,两天才写出一章来,亲们体谅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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