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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食方罢,赵当世正蹲在山涧边漱口,塘马急报,敌人来袭。
他抖擞精神,立身细问,得知袁韬的前部已达东端奉国寺,白坡子、彭家崖两处的白蛟龙部兵士已经开始与之零星交战。
战事已启,赵当世回到洪山庙,着令改旗。
须臾之间,一面皂色大旗取代之前的素旗,横挂着徐徐升到杆柱顶端。
晨风猎猎,那旗帜迎风招展,在蓝天碧林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清晰。
很快,远处可见的几处山峦上,同样换上了皂旗。
十余面战旗飘扬呼应,预示着一场惨烈的战争即将来临。
袁韬部打头阵的是“托天王”
常国安。
此人崇祯元年与混十万马进忠、扫地王张一川、小秦王王光恩等反于陕西,后为紫金梁王自用的部曲。
王自用死,乃附张献忠,但一直因非嫡系而不得志,遂留川中。
他起事多年,流窜四方,手下百战老卒也有数百,其战斗力绝非王友进、王高等辈可比,故被指为先锋。
其时棒贼主力尚在奉国寺附近,他首先进军到白坡子一带,很快遭到了白蛟龙部兵士的攻击。
白营兵士虽多达三千,但战斗力偏弱,无法正面阻击常国安,赵当世扬长避短,给白蛟龙的任务便主要是骚扰游击。
其营三千人化整为零,组成一个个百人规模的队伍,自白坡子、彭家崖至凤亭、癞子河一线数里长的山路两侧设立数十个哨点,随时对道径上经过的棒贼进袭。
一开始,常国安对此并不在意,这些杂兵躲藏在山林沟涧之间,打了就跑,并不敢与己硬抗,推进一里,自己手下不过损失数人而已。
但渐渐,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随着逐渐深入,部队遭到攻击的密度爆炸性地上升,从一开始的零零散散,到如今几乎每走两步就有暗箭飞镖从林木中飞出。
这种骚扰打击连绵不绝,看似弱小,但时间一长,影响显著。
且不说伤亡增加许多,兵士们的心态也开始急躁,时时疑神疑鬼,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常国安不笨,他很快想明白了个中原委:那些被驱逐逃散的敌人并没有就此一走了之,而是在不受注意之时再度偷袭而来,而己军越往前,则遭到的敌人数目因为早前的放任就越多。
话虽如此,他却犯了难。
这些散兵游勇败之容易,歼灭实难。
他们通过密林岩石掩护,沿着山间小径行走,神出鬼没。
若分兵去追剿,那么可以肯定,不出一小会儿,自己的身边就将无兵可用。
换句话说,如今自己就像行走在布满细针的砧板上,每走一步就得被扎得生疼,但若说弯下腰去,想一根根将这些多如牛毛的尖针尽数拔去,也忒不现实。
头疼之下,常国安大声骂起了娘。
想起袁韬交给自己快速进兵的命令,他总不可能临时撤兵,现在已成骑虎之势,是进也难,退也不行。
无奈之下,他一面派人报之袁韬此间情况,一面硬着头皮催逼兵士继续前行。
但白营的游击使常国安如陷深沼,半个时辰过去,行路不足二里,且伤亡激增,手下兵士哀声四起。
之前派往袁韬那边报信的塘兵归来,传达争天王口谕,却是要求常国安不顾旁袭,尽快通过数里狭路,前往土垭坝子整队布阵。
话说的轻描淡写,常国安心里是既惊且怒,道理很简单,若依照袁韬所要求的方式赶路,那便是彻底解除队列行伍,令兵士自行。
这要放在平日里尚可,顶多走丢个百十人,但眼下周遭敌军伺伏,在结阵缓行的状态下,慢是慢点,却能有效抑制伤亡,一旦放开编制,任凭兵士四散冲突,伤亡必定剧增。
且不说能否顺利抵达位于土垭南部的那片坝子,就是到了,若不能及时约束收拢散兵,敌人趁机袭来,自己只有大败亏输的份。
想自己虽非袁韬嫡系,但甘愿为马前卒,供其驱驰,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对方竟依然视自己以及手下兵士性命如草芥,毫无珍惜之心,如此做派着实令人心寒。
茫然间,常国安的脑海里忽地闪过姚天动与黄龙的面容,想想他们的境遇再看看眼下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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