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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
繁复的仪式一环扣一环徐缓而有序地进行,焚香沐浴、盘发梳妆、祭拜天地、行合欢之礼……当裴承秀被送入洞房,坐在大红锦锻鸳鸯双喜的婚床,被红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视线只能极有限地瞥见脚下一双红赪赪的丝履,她依然恍恍惚惚似身在梦中。
安静的洞房里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会被无形的放大。
雨打梧桐的细簌声、寒风响彻窗缝的飒飒声、高低不一的祝贺声、觥筹交错的碰撞声……
裴承秀怔住,不由得勾弯了唇角,一定是左邻右舍听见爆竹声前来道贺、且又留下来吃喜宴。
一场匆促的婚事,经过李淳风细致周全的安排,方方面面都准备得极妥当。
真是难为他了。
楼下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裴承秀隐约听见了“三年抱俩”
之类的祝福,接下去又是一阵欢声笑语,颇有喜气洋洋闹洞房的趋势。
在一片热热闹闹的起哄声中,沉稳的脚步忽然出现在楼道——
霎时,门开。
瞬息,门闭。
裴承秀不由自主地坐得笔直,暗暗屏住呼吸,竟在这一刻感受到久违的紧张。
修长好看的手扶住门扉,李淳风慢慢地侧过俊脸,回眸,凝望屋子里的琉璃雕镂屏风。
屏风之后,一道婀娜倩影端坐在喜床。
饮了许多的酒,李淳风的耳根子有一点点薄红,却也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袭大红喜服的下摆轻轻晃动,然后,他停住脚步,伫在裴承秀的面前。
宽敞明亮的洞房,满室艳红,气氛美好得仿佛连时光也停驻不前,这一个片段,似成永恒。
李淳风用一柄称心如意杆缓缓地揭开了裴承秀的红盖头。
逶迤拖地的大红嫁裳映衬着裴承秀光艳动人的容颜,她垂着双眸,朱唇微微的抿着,宁静安适地端坐在床头,呼吸清浅不可辩闻。
红烛摇曳,帘帐低垂,李淳风长久地凝视着她精致好看的芙蓉面,薄唇勾起,温柔而深情地低唤:“夫人。”
裴承秀抬起水盈盈的杏眸,腼腆的声线让他心神荡漾:“嗯,相公。”
如果不是碍于她有孕,他几乎倾身覆上去压住她。
李淳风俊逸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渴望,奈何又忍住,挨着她坐下,欲诉衷肠,她亦如有默契地开口:“相公,妾身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和你说。”
李淳风握住她柔软的素手,低低的“嗯”
了一声。
裴承秀犹豫了好一会儿,道:“你娶我,是不是可怜我……”
“当然不是。”
李淳风打断她,斩钉截铁。
“难道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也不是。”
李淳风再度拦住她的疑问,毫无保留地说出真实的想法,“对于我而言,有没有孩子等同于锦上能否添花。
惟有你,惟有你的喜怒哀乐,才是我最在乎之事。”
裴承秀莞尔,眸子里笑意满满,可是,短暂的欢欣之后黛眉蹙起。
“我无意破坏今日的大喜气氛,如果继续隐瞒不说,或许再过些时日就不好说了。”
一番思量斟酌,最终决定坦然相告,“大夫说我身子虚,无法生养。”
无法生养,相当于应验他‘克小儿’的命数预言。
如许,她和他注定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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