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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路口近处的婢女们吓得步步后退,抬着棺材的小厮也纷纷撒手,厚重的黑漆棺椁“砰”
的一声坠地,重响声又激起惊叫连连。
萧湄本扶着柳氏,此刻尖叫一声朝柳氏身后躲去,柳氏被萧湄推得一个趔趄,却无暇顾及,本满含悲戚的眸子迅速泛红,颤声唤道:“芳蕤——”
站在小道上的人,正是消失了十多日的郡王府大小姐李芳蕤,她着一袭月白衣裙,身形纤瘦笔挺,她生的一双弯月般的笑眸,左眼下一颗泪痣为她明丽的眉眼增添了一丝妩媚,此刻她眼底多有歉疚,听见呼唤,她步履利落地朝柳氏奔了过来,“母亲——”
还未等李芳蕤走近,柳氏便迎上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又哽咽道:“乖女儿,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母亲这几日是怎样过的?母亲恨不得陪你同去才好!”
李敖惊震过后,眼眶也微微发红,见李芳蕤和柳氏如此,他心底庆幸与气恼交加,神色复杂地上前两步,想责骂却又责骂不出。
李芳蕤抱着柳氏,又去看李敖和李云旗,“父亲、哥哥,都怪我不好,我不知事情闹成了这般,若非谢钦使找到我,我还不知有这样大的误会。”
李云旗缓步走到母女二人身边,也有些痛心疾首,“所以你这几日到底跑去了何处?为何我们派出了那么多人,却怎样都找不见你的踪迹?”
李芳蕤委屈道:“我去了静云庵。”
李云旗蹙眉,“那是何处?”
李芳蕤瘪嘴道:“我知道府内武卫不少,若躲藏在近处,你们一定能找到我,于是跑去了白石沟那边,那边我虽未去过,却听府里一位嬷嬷提起过,说那边有两座庵堂,从前京中有哪家女眷犯了错,会被送去很那边的庵堂清修,既能惩罚人,又能掩人耳目,我便想,去了那里,怎么样都不会被你们找到,那日我身上带着银钱,去了庵堂中,只说是想来此修行半月,给足香油钱后不许她们告诉外人,她们对我也十分周到——”
她边说边安抚柳氏,一旁谢星阑补充道:“白石沟在相国寺西北二十里之地,那里有一个驿站,还有两个不大的村落,驿站后山上有两个庵堂,其中一个便叫静云庵,平日里两个庵堂香火冷清,且都只有三个师太清修,她们庵堂内无法自给自足,每两日下山去驿站采买一次日常所需。”
“十日之前,驿站之人发现静云庵的师太采买糙米的量多了些,后来连着四次都是如此,他们问起师太,师太却并未告明内情,待金吾卫的人去搜寻之时,正好查问到了这一点,消息送回,我便怀疑庵堂里多住了人,今日去了庵堂,果然找到了李姑娘。”
李家三人面露恍然,李敖忍不住道:“幸而谢钦使见微知著,若没注意到这人的说辞,芳蕤还要在那山上躲藏着。”
李芳蕤闻言愧色更甚,一旁的秦缨也总算知道今日谢星阑去做什么了,她打量一番李芳蕤,见她衣裙纤尘不染,仪容光彩明秀,便能想象她这几日在安堂内过的算好,再去看不远处的漆黑棺椁,秦缨一颗心便微微发沉。
“你如何知道死者并非李芳蕤?”
秦缨看李芳蕤,谢星阑却在看她,他又走到她身边,语声压低了些问,秦缨转身瞧他两眼,缓舒了口气道:“幸好你来的快,否则他们真要以为我在妖言惑众了。”
她示意沈珞和白鸳拿着的红裙,“我对比了死者和李芳蕤此前穿过的衣裙,发现根本不是一种身形,再加上一些别的端倪,这才推断死者并非李芳蕤。”
谢星阑蹙眉:“别的端倪?”
秦缨颔首,又四下看了两眼,明显觉得此地人多不方便细说,谢星阑便不再追问,这时小厮婢女们接受了自家大小姐没死的现实,都面露欢喜之色,李芳蕤和柳氏也哭完了,李敖便看着谢星阑和秦缨道:“如今看来的确是搞错了,既然找到了芳蕤,那便说明这位死者另有其人,如今怎么个章程?”
谢星阑便道:“既然与郡王府无关,那便将死者送回义庄,衙门自然还会查下去。”
李敖扫了一眼棺椁,道:“好吧,就连这棺椁也送给这位姑娘吧,我们搞错了几日,她的家人只怕也急坏了,希望你们早日查出来,别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虽然死的不是女儿,但这几日他们受够了煎熬,也能体会真正痛失女儿之人的苦处,李敖一声令下,本来要送去相国寺的棺椁,改道送往城南义庄,眼看着小厮们抬着棺椁朝外走,那捧着木鱼的高僧颇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柳氏拉着李芳蕤的手上前,语声缓和道:“没想到县主说的是真的,虽然谢钦使回来的也及时,但若不是县主拦阻,这会儿送丧的队伍已经走上御街了,到时候当街闹了大笑话,对我们府中百害无一利。”
想到适才对秦缨的态度,柳氏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因秦缨从前放肆荒唐,她对秦缨本就多有轻慢,可此番事关李芳蕤和郡王府的脸面,她到底分得清利害,她上下打量秦缨两眼,至此刻,才觉得如今的秦缨,和她以前知道的云阳县主是大不一样了。
李芳蕤也目光晶亮地看着秦缨,“从前与县主打过两次照面,却真没想到县主竟有如此探案之才,县主此前帮忙破了忠远伯府的案子,当日涉案的几家人都在传县主英姿,我亦命人私下打探过,听完还还半信半疑,此番县主还未见到我回来,便知道死者并非是我,便足以证明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县主是怎么做到的?”
李芳蕤因自小习武的缘故,即便千娇万宠的长大,性子也颇有豪爽一面,她满眸赞叹之色,一旁的李云旗表情就有些古怪,他知道自家妹妹令人打听伯府案内情之事,自然觉得李芳蕤是受了那案子的影响才出走,从而怪上了秦缨,觉得秦缨是导致李芳蕤惨死的重要缘故,但如今李芳蕤好端端活着,他那日所言,便很是失了礼数。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在场者无人相信秦缨,可从李芳蕤活生生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对秦缨的质疑都不攻自破了,不仅李家人觉得秦缨实在聪明,便是在场的郑钦和杜子勉都围了过来。
萧湄缩在人群最后,看着这幅场景,直酸得牙痒痒。
崔慕之本是跟着秦缨来的,却是毫不知情的那个,而秦缨前脚道明死者并非李芳蕤,后脚谢星阑便带了李芳蕤回来,仿佛她二人之间有种别样默契,现如今她二人被围在一处,他却只能做个旁观者,崔慕之只觉心底滋味杂陈。
秦缨平静道:“也没什么,只是再疑难的案子也总有线索可循,查到的线索够多,便能看到真相为何了,李姑娘不曾遇害,便是最好的局面。”
李芳蕤听得云里雾里,反而觉得秦缨当真厉害,但想到遇害的另有其人,她也面露悲色,“既然不是我,那遇害的那位姑娘是谁呢?她也穿了棠棣纹的红裙,与我的喜好一模一样,这样有缘分的姑娘,却被人残害致死,县主和谢钦使能找到谋害她的凶手吗?”
谢星阑想到秦缨说的另有端倪,便看了秦缨一眼,“不管遇害之人是谁,官府都会一样探查,既然李姑娘安然无恙,那我们也就告辞了。”
秦缨也不打算在此多留,将那件干净的红裙还给李芳蕤之后,也提出了告辞,柳氏和李敖到底不是黑白不分之人,又对谢星阑道谢,而后将二人送到了出府的廊道之处。
看着二人快步离去,李敖心有余悸地扫了李芳蕤一眼,“幸好把你找回来了,否则父亲和你母亲真要闹出大笑话了。”
李芳蕤瘪嘴,又不服气地小声道:“我为何离家,父亲和母亲知道,倘若这个家真的容不下我,那女儿还能再离家去……”
李敖皱眉,“你——”
“好了好了。”
柳氏赶忙拉着李芳蕤,又对李敖道:“芳蕤好不容易回来了,郡王便莫要凶她了,这几日咱们过的还不够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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