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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文章写得好,字也骨肉清峻,”
戴了深色幞头的老者将写满工整字迹的宣纸搁下,清癯的面容上露出些和善的笑容,“只是你为何不去考个功名?在我这儿,倒算是屈才了。”
“功名非我所愿,”
少年坐在他对面,一身竹青的衣袍质地虽有些粗糙,但穿在他身上,却也犹如清风绿叶般自有一种明净美好的气质,他适时垂下眼帘,圆窗如月,映出一庭烟雨朦胧,而那样青灰暗淡的天光落于他的侧脸,“而今家道艰难,我若身无分文,便不能同她定亲了。”
温老先生随着他侧过脸去,目光越过圆窗,瞧见了在门口撑着一柄纸伞往门内张望的小姑娘。
“原来如此……”
温老先生平日里不苟言笑,此刻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少年,又望了一眼在大门处踌躇着没有进院的姑娘,他竟也少有地流露出几分笑意。
他只当这个“沈缈”
是个不愿出仕的,从古至今虽是向往庙堂者众,但其中也不乏一些满腹才学,却或隐山林或隐市井的清高之辈,无论哪一种,也都是各人的选择。
何况如今在大魏,汉人比不得夺了旧朝半壁江山的伊赫人,即便是出仕,也无法获得跟伊赫人同等的地位。
“看来小公子和那位姑娘情意甚笃啊。”
屋檐落下的雨声淅淅沥沥,温老先生的声音夹杂其中,不甚清晰。
谢缈自屋内出来,还立在廊上便见大门外的姑娘在用力朝她招手,他抬步才要走下阶梯,却见她又朝他摇头。
谢缈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她已经提起裙摆朝他跑来。
庭内的油松被雨水冲洗出凝碧般的色泽,雨珠一颗颗坠在松针上,她的衣袖不经意拂过枝叶,霎时惊起犹如碎玉一般的雨珠没入她的衣摆。
她站在几级阶梯下,抬手将纸伞撑得更高些,“结束了吗?”
说着,她还往圆窗内偷瞥一眼,见温老先生在窗内看她,她便立即朝老先生行了礼。
温老先生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瞧着他们一个在廊上,一个在廊下,两两相对,那么年轻,教人艳羡。
“你其实不用来的。”
走出学堂大门,谢缈垂眼瞥见她伞檐外湿透的左肩,他伸手接过纸伞,往她那边偏了偏。
“哪知道突然又下雨,你没带伞,府里还没到忙的时候,我来接你一趟也不耽误事。”
戚寸心抬头望见他的侧脸,“你怎么样?温老先生问的问题难吗?你答出来了吗?”
她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谢缈却不紧不慢,她有点着急,不由拉了拉他的衣袖,“缈缈,你说话呀。”
她只顾望他,也没工夫看路,谢缈拉着她错开三两个步履匆匆,没撑伞的行人,他朝她笑了一下,“与温老先生已经说好,明日便能过来。”
闻言,戚寸心的眼睛一瞬亮起来,“真的吗?”
“缈缈,你好厉害!”
她笑得满脸灿烂,谢缈错开她的目光,也随之抿唇笑了一下。
只是纤长睫毛遮掩下的眸子总有几分平静散漫。
小九家里准备了一桌好饭,就是准备今晚就正式见见从通城来的表亲“沈缈”
。
小九的母亲前些年病逝了,只剩个父亲,叫贺勇,是个铁匠,人看着和善得很,念着客人在,也不抽他那味道极冲的叶子烟了,只是面对那位与这窄小旧院格格不入的年轻公子时便显得有些过分局促,“还请见谅,我们家没什么好茶饭。”
只因戚寸心说他恰好也姓沈,贺勇便唤了声,“沈公子。”
“如今公子在东巷学堂做了先生,不知可否抽空教我这三个孩子认些字?小九平日里总在外头做事,也没工夫教教他们。”
谢缈从头到尾只执筷,却并未真的吃些什么,他似乎是在出神,那张过分出挑的面容上表情极淡,直至周遭忽然静谧下来,整个饭桌上的人都在看他时,他好像才堪堪回神,随即轻轻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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