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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一阵子听完进讲之后,皆是回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进些酒膳,再回乾清宫去。
这日迟迟没有回来,太皇太后心生惦记,打发人去问,过了半晌回来道:“万岁爷去瞧端主子了。”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像是有些感慨,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去见一面也是应该。”
转过脸来将手略抬,琳琅忙奉上茶碗,窗外斜晖脉脉,照进深广的殿里,光线便黯淡下来,四面苍茫暮色渐起,远处的宫殿笼在霭色中,西窗下日头一寸一寸沉下去。
薄薄的并没有暖意,寒浸浸的倒凉得像秋天里了。
她想着有句云:东风临夜冷于秋。
原来古人的话,果然真切。
其实皇帝本不愿去见端嫔,还是佟贵妃亲自去请旨,说:“端嫔至今不肯认罪,每日只是喊冤。
臣妾派人去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要御前重审,臣妾还请皇上决断。”
皇帝本来厌恶端嫔行事阴毒,听佟贵妃如此陈情,念及或许当真有所冤屈,终究还是去了。
端嫔仍居咸福宫,由两名精奇嬷嬷陪伴,形同软禁。
御驾前呼后拥,自有人早早通传至咸福宫,端嫔只觉望眼欲穿,心中早就焦虑如焚。
但见斜阳满院,其色如金,照在那影壁琉璃之上,刺眼夺目。
至窗前望了一回,又望了一回,方听见敬事房太监“啪啪”
的击掌声,外面宫女太监早跪了一地,她亦慌忙迎下台阶,那两名精奇嬷嬷,自是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
只见皇帝款步徐徐而至,端嫔勉强行礼如仪:“臣妾恭请圣安。”
只说得臣妾二字,已经呜咽有声。
待皇帝进殿内方坐下,她进来跪在炕前,只是嘤嘤而泣。
皇帝本来预备她或是痛哭流涕,或是苦苦纠缠,倒不防她只是这样掩面饮泣,淡然道:“朕来了,你有什么冤屈就说,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端嫔哭道:“事到如今,臣妾百口莫辩,可臣妾实实冤枉,臣妾便是再糊涂,也不会魇咒皇上。”
皇帝心中厌烦,道:“那些宫女太监都招认了,你也不必再说。
朕念在素日的情份,不追究你的家人便是了。”
端嫔唬得脸色雪白,跪在当地身子只是微微发抖:“皇上,臣妾确是冤枉。
那魇魔之物确实是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托人递进宫来,可是皇上的生庚八字……那桃木傀人儿上的八字不是臣妾写的,不不,那桃木傀人上臣妾本是写着宜嫔的生庚八字。
臣妾一时糊涂,只是想嫁祸给宁贵人。
只盼皇上一生气不理她了。
可是臣妾真的是被人冤枉,皇上,臣妾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去魇咒您。”
皇帝听她颠三倒哭诉着,一时只觉真假难辩,沉吟不语。
端嫔抽泣道:“臣妾罪该万死……如今臣妾都已从实禀明,还求皇上明查。
臣妾自知罪大恶极,可是臣妾确实冤枉,且不论君臣,只论人伦,臣妾怎么会魇咒皇上?”
皇帝淡然道:“朕当然要彻查,朕倒要好生瞧瞧,这个以魇咒之术来栽赃陷害的小人到底是谁。”
皇帝素来行事果决,旋即命人将传递魇魔之物进宫的宫女、太监,所有相干人等,在慎刑司严审。
谁知就在当天半夜里,出首告发的宫女小吉儿忽然自缢死了。
皇帝下朝后才闻奏此事,震怒非常,正巧宫女递上茶来,手不由一举,眼瞧着便要向地上掼去,忽然又慢慢将那茶碗放了下来。
琳琅只见他鼻翕微动,知道是怒极了,一声不响,只跪在那里轻轻替太皇太后捶着腿。
太皇太后倒是一脸的心平气和:“我看她倒是自个儿胆小,所以才寻了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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