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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久寒冬,大业二年(公元606年)的长安特别寒冷,冬至过后,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巍峨皇丽的长安城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仿若变成了一座冰雪之城,平日熙攘的街道显得分外安静,这般寒冷的天气,不管世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亦或居无定所的游乞,没什么大事,皆无人愿顶着这刺骨的寒意在外乱窜。
街道上人流不旺,一些规矩的世家大族子弟,到了时辰该起床习文修武的仍要起床,这不,你瞧瞧那右骁卫将军的将军府,约莫卯时中左右(早上六点),天色才刚刚蒙亮,将军府的大门就打开了,家仆们有条不絮的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雪,府里的郎君亦逐一起床,该读书的读书,该习武的练武。
将军府西边一个不大的宅院中,大门打开不到一刻钟,这个院子的人也逐渐跟着起来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手里拿着雪铲出来扫清除院内积雪,院内一间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的厢房内,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青衣丫环正在为一个五六的小姑娘着装。
此时天色刚开始蒙亮,屋子又没开窗,房内的光线很暗,床上的小姑娘起身的时候,丫环已点燃了房中的烛台,给小姑娘穿好中衣后,青衣丫环又为她套上了件鹅黄色的锦袄和青色棉裤,着好之后,小姑娘推开了丫环给她穿鞋的手,自己从床榻上溜了下来,一边自己穿鞋,一边开口:“青岚姐姐,去忙你的吧,我这里已没什么事,等小舞把水端进来,我洗完手脸,就去习字,早膳可在一个时辰之后端过来。”
“二娘子,其实今个儿你用不着起这么早的,外在这么冷,娘子和郎君昨个儿已经发话,今个儿你和府里的小郎君们都休假一天,早饭前也不必过去请安,等食过早饭,随娘子一同出去走亲戚。”
青岚瞧着正在低头忙碌的小人儿,笑着开口道了一句。
“那可不成,青岚姊姊,阿娘阿父和先生都说过,学不可一日懈怠,我年纪尚幼,正是熬性子的时候,识文习字皆处于起步阶段,稍有松懈,就有可能慢慢养成懒散拖延的坏毛病,家里虽允了我一日假,我却不能因此随意放纵自己。”
刚穿好鞋的小女童闻声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看着青衣丫环开口。
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声音软糯清脆,一张白里透红的圆润小脸上嵌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灵动大眼,小瑶鼻娇俏挺直,脸颊边还有个小酒窝,未语先笑,衬着拽的烛光,看上美丽可爱而无害,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偏偏脸上有一股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端肃,让她身上无端多了一丝沉静与威严的气息。
青岚瞧着眼前神色认真的小主子,先是一怔,随后面容一整,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的朝着小姑娘拜礼认错:“二娘子说得是,是青岚僭越了。”
青岚是小姑娘的贴身大丫环,伺候小姑娘已有二年多,她其实早知自家姑娘的性格,只是瞧她年纪这般小,天气又这般寒冷,平日里读书习字本就十分勤勉努力,难得有一日沐假,这才没忍住劝了一句。
“不打紧,我知青岚姐姐是心疼我,不过咱们屋子里有地龙,不出去根本察觉不到寒意,较之外面那些简房陋瓦,连风都挡不住的贫寒百姓之家,实在幸运太多,若在这般好的环境中还荒废光阴和学业,实是大大不该,好了,青岚姐姐,你去忙你的,屋里剩的事交给舞儿就可以了,一个时辰之后再端早膳过来。”
女童摆了摆手,她说话的当口,一个七八岁的小丫环已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青岚跟随小娘子的时间不短了,深知自家姑娘的性格,闻声没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那名叫舞儿的小丫环将水盆摆在盆架上,女童走了过去,自己动手洗了手脸,随后走出卧房,朝外行去,跟在她身旁的舞儿见状忍不住道了一句:“二娘子,外面寒冷,你披件披风再出去。”
“无妨,我只在外厅走动两圈、活动一下睡得有些僵的身子就回来习字,并不到院中去。”
女童应道,这个小姑娘便是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幼女-长孙二姑娘,小字观音婢,现年已满五周岁,长孙晟共育有五子二女,其中四子无忌和幼女为继妻高氏所出。
长孙姑娘在外厅走动了几圈,待睡得有些僵硬的身子缓和了些后就回到了卧室,走进与卧室只隔了一道帘门的小书房,点燃烛台,坐到小书桌前,先温了一会书,随后拿起笔和描红本,规规矩矩的埋首习字,转眼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直到大丫环青岚敲门进来唤她出去用早膳,她才抬起头来,放下笔,轻轻捏了捏了有些酸疼的稚嫩手腕,起身随青岚一同走了出去……
她的早饭放在卧室外的偏厅,膳食并不算丰盛,一共只有一小碗粟米粥,两张小溥饼外加一小碟酱菜,长孙姑娘对此并无丝毫意外,显然这样的早饭是常例,她安安静静的坐在矮桌前喝粥,不时拿起溥饼,沾点酱菜,就着米粥吃上一口,她吃饭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咀嚼吞食旁人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言行举止,已是一等一的好。
(高氏虽是慈母,却不溺爱儿女,更不主持铺张浪费,为此,她亲生两个儿女房中的摆设和膳食皆无半点奢靡。
)
吃过早饭,长孙姑娘在院内略略走动活动了片刻,便取了件披风,带着青岚一同朝父母的主院行去,昨日父母已然告知,今个儿辰时后,要带他们出门走亲戚。
(这个时代的仕族,一般无须见礼请安的时候,儿女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间用早膳。
)
长孙二姑娘的院子离主院约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府内路面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出来,路并不难走,长孙姑娘来到主院的时候,时间约莫是辰时七刻(约莫八点四十五分,古人一个时辰为八刻),她到达的时候,父亲长孙晟和母亲高氏用完早膳不久,正在聊些什么,高氏听到丫环禀报,立即招手:“快让她进来。”
“小二见过阿娘,阿父。”
长孙姑娘进屋之后,规规矩矩的朝着父母行了一礼。
“自己家里,不必拘礼,起身吧。”
长孙晟摆了摆手,开口淡淡道了一句,他是军旅之人,性格肃穆刚毅,对子女教育甚严,眼前这个聪慧懂事的小闺女虽极得他的喜爱,却也甚少在其面前表达出来。
高氏是慈母,显然没有这么多的顾及,她瞧着裹在镶着白毛边的紫红披风下、粉妆玉琢般的小闺女,一颗心已软成一滩春水,忙朝她招了招手:“观音婢,过来,到阿娘这边来,用过早膳了罢。”
“回阿娘的话,已经用过。”
长孙姑娘走到母亲身边,解开披风,将其递给身边的丫环,规规矩矩的盘膝坐到母亲身边,开口答道。
“这孩子,在阿娘面前何须如此拘谨,你呀,被你阿父教导得越来越古板了,一个女孩子家,要这般端肃方正干什么。”
高氏瞧着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坐在自己身旁的小闺女,忍不住有些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她白脸透红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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