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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用过早饭,楼襄站在影壁前,看丫环仆妇将各色箱笼搬上车,预备启程前往西山。
晨间凉风很是清爽,举目四望,漫天云霞犹未散去,天际那一抹红微微有些斑驳。
初升秋阳暖意融融的,拂在身上,温煦如春水流觞。
真是个适宜出行的明媚好天气。
公主府长史许谨言亲送她登车,一面履行职责,替长公主切切叮嘱,无非注意饮食,珍重玉躬云云,最后不忘再加上一句早日返程。
楼襄略想了想,还是撩开车窗帷帘,问道,“西府有消息么?父亲,是不是还在生气?”
许谨言人如其名,回答的很是谨慎,“殿下无须挂怀,长公主自会处置妥当,您只管安心前去就是。
待您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她明白问不出什么,只好颔首一笑。
放下帘子,那抹笑意渐渐凝结在唇角。
父亲终归是要记恨她了。
百无聊赖之下,转动着车内悬挂的银香球,她轻轻哂了哂,也罢,衔恨虽非她所愿,到底还能算是一种情绪,无论如何,总好过平日里令人心下生寒的视而不见。
车子在青石板路面上缓缓前行,马蹄声嗒嗒作响,渐行渐远,公主府的鎏金飞檐,终于隐没于视线之外,相邻的礼国府也同样不再望得见。
她知道自己离开那片喧嚣越来越远,可惜有些难以言说的怅然却像坚硬的青石一样,横亘在心上眉尖。
大觉寺坐落在西山,出城十几里,路面尚且平缓。
进入山麓间,道路变得迂回婉转。
所幸这个时节,林木依然葱茏,山泉静静流淌,水质清澈,溪流底部的碎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斑斓的色泽。
到了地方已尽黄昏,夕阳西下,林间倦鸟纷纷回归故窠,鸣声阵阵,愈发衬出山中静谧清幽。
寺中住持在山门处静候已久,慧生和端生扶她下车,住持迎上前躬身施礼,“郡主万福。”
楼襄亦双手合十,还礼道,“大师一向可好?”
住持含笑说好,“禅房已收拾妥当,请郡主移驾前往。”
当即有僧人在前头引领,其实年年来住,早已轻车熟路,不过小沙弥仍是尽心尽职,绕过几重殿宇,将她领至后院禅房处。
“殿下今年来的早,住持接到府上中官来报,忙命人漏夜打扫出来,匆忙之下恐有不周之处,万望殿下见谅。”
她摆首,语气谦和,“该说是我叨扰,年年都麻烦你们。”
说着回首,示意端生将预备好的金锞子呈与小沙弥。
小沙弥欠身接过,并无特别欢喜之色,只道,“多谢郡主为鄙寺布施。”
言毕再行一礼,方才转身出去。
待人走远,慧生不以为然道,“拿都拿了,还说什么给寺院布施,莫非金锞子没进他的口袋?真真是此地无银。”
端生正侍弄带来的香案、香料等物,一一摆放在高几上,听见这话回眸笑道,“倒也未必,大觉寺香火旺盛,一年到头光灯油钱都比寻常庙宇多出不少。
何况京师达官贵人云集,哪个不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和尚们见惯大手笔,这点赏赐还真不一定瞧的上眼。”
慧生撇撇嘴,“要这么说,穷人家也不必卖儿卖女了,孩子养不活只往庙门口一送,吃喝不愁,保不齐日后还能发达富贵也未可知。”
楼襄闲坐在圈椅上听她二人斗嘴,半晌倒是一笑,“旁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却觉得这地方不错,回头要是找不着好人家,干脆剪了头发把自己送过来,做个比丘尼,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自在。”
端生晓得她说玩话,并不当真,莞尔一笑自去盘弄她的香料。
慧生却不满道,“殿下嘴里总没个忌讳,怎么就找不着好人家?您要是找不着,那满京城的姑娘谁还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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