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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方府,义子,下聘,为妻。
不愧是婄云,简单一句话,整件事情清晰明了,没有半点模糊的地方,让人想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便比如华心。
她惊讶得手里的茶碗险些摔在地上,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先救了茶碗,然后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忙对锦心道:“既然父亲叫……阿姐你先到前头去吧还是。”
其实到前头也并没有什么要事,今日既是男方登门纳采,才只是第一道礼,完全无需锦心出面,便是承恩公宋家夫妇要见锦心,也要等到日后,择日再登门或者他地再见。
何况如今这桩婚,真正需要见锦心一面的人,去岁在京中便早已见过了。
文老爷只是叫锦心避在屏风后看了一眼,贺时年今日仍是一袭青衫,只是颜色浓重不少,脊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文夫人隐晦的打量的目光。
文夫人看似端坐上首含笑晏晏,其实目光都不着痕迹地落在了贺时年身上,见他端然挺拔,剑眉星目,整个人便有一种与那种油头粉面的纨绔公子哥儿决然不同精气神,显得很清爽俊朗,沉稳又有朝气。
即便以她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后生实在出色。
再想到传闻此人出自民间微末之中,文夫人对他又不免生出几分好感来。
只是小女儿的终身便以此交托,怕有不妥。
文夫人垂了垂眸,转头看了文老爷一眼,见他若无其事地与承恩公交谈,心里多少有些拿不准。
倒不是人不够好,文老爷提前也与她通过气儿了,当然说的不是完全的实情,而是换了一种文夫人能够接受的说法,说贺时年对锦心一往情深,把幼年的恩情什么什么的好好加工渲染了一番,通过言辞把他闺女活生生描绘成了一朵洁白出尘什么事都和她无关的小白莲花。
反正现在就是贺时年要死要活要娶锦心,文夫人听着文老爷的说法但未曾尽信,今日亲眼见到贺时年的人品,她心里总有一块石头放不下。
这样的人,她家孩子拿捏得住吗?眼下是他看重锦心,可男人的心有几个一辈子都不变的,若有朝一日他的那份心变了,锦心又当如何自处?
承恩公府的公子,太子心腹,在战场上有过战功、少年得封的侯爵,锦心若嫁给了他,必定是要进京去的。
金陵与京中相隔千里路途遥遥,他们家又是这等身份,能护住锦心多少呢?
文夫人心中沉甸甸的一口气不敢松,所以贺时年接下来甩出的一手底牌对她而言就是王炸。
屏风后头,锦心指尖摩挲着腕上的明月辉,听着贺时年说着离京南下定居金陵的打算,她知道贺时年已经看好了宅院,取文家与徐家中间的地方,离两边的路程都不算远,院子没有很大,三进三出带一个小花园,他们两个人不打算要孩子,两个人一辈子,也不想要太多下人,宅子太大反而空得慌。
不过贺时年也在城外择址建了园子,与梅园离得很近。
锦心不是什么生活作风朴素的人,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对生活水平要求倒是不高,但媳妇在身边就大不一样了嘛。
梅园还是保持原本小小巧巧的样子,锦心不大喜欢打破自己的习惯,字面上的意思,同样也不大喜欢替换身边的旧东西,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原样,她就永远也不会失去什么。
比如她最喜欢的一套茶碗用了十多年如今还好端端地搁在柜子里头,便是旧了、有的地方被碰坏了,也还是小心地收着,只要她想,就随时能够找出来用上。
比如她用惯的一床琴,前世今生都是那一张,琴弦替换了数次,如今还好端端地摆在书房的案头上。
从贺时年替她把那一床琴找回来的那时起,至今也有数年光阴,这些年里文老爷与文从翰送给锦心不少好琴,却没有一床能够替换了原先的。
比如绣巧、小婵她们走了之后,锦心院里一直没有添人,文夫人念叨了几次不合定例都被她含混过去了,如今还是小安她们几个人伺候着,偶尔小婵她们回来走动走动,便好似还处在旧日的光阴里一般。
只说贺时年那边,他正儿八经地向文老爷与文夫人行了大礼,正色庄容地道:“终我此生,不负锦心。
若我负她,叫我今生众叛亲离,再无归处可言,恶疾缠身,暴毙而亡,堕入地狱不得超脱。”
屏风后,锦心腾地站了起来,婄云扶了她一把,锦心才回过神,泄气坐下,好笑又有些无奈地低声道:“他看我看得严实,自己说起话来却全无顾忌的。”
婄云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
承恩公夫妇今日只是带媒人来行纳采礼的,他们夫妇二人会在金陵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为贺时年与锦心走完六礼。
贺时年要退居江南意志坚定,便是当朝皇后也未能令他动摇,对他的这个决定,宋家大部分人无权置喙,唯独宋家老太太说了两句,见他极为坚决,到底十根指头也有短长,点点头默认了。
承恩公与他或许长谈了一番,究竟谈没谈、都谈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宋家夫人便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做好了一个养母的本分,为贺时年操办婚事,从头到尾没有提出一点意见。
偏生她行为举止又半处没有怠慢的意思,无论是对贺时年还是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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