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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沉默了半晌,便狠心道:“告诉船夫,别管这人了,继续前行。”
青若回头看了水里那人一眼,却终究没有说话。
姜明月看似平静,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她的双拳都攥得紧紧的。
孙嬷嬷一叹,开解道:“小姐不必为此自责,你与那人素不相识,救是情分,不救却是本分了。”
同情之心,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有的。
孙嬷嬷何尝不怜悯那天上砸下来的人?但姜明月说出不救的那一刻,孙嬷嬷却暗自掉了点头。
她这半生都是在国公府、王府度过的,感性依然在,理性却是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于是大抵在同情那人的同时,心里便生了警惕,和明月想到了一处。
姜明月一直就在拿她没有义务救那人,更不该拿整船地人冒险安慰自己,但这话再由孙嬷嬷讲出来开解她,姜明月却又觉得心里无所支撑了,纠结着一张脸,缓缓道:“我一直觉得‘仁’这说法有一点虚伪的味道。
比如在林间逢到老虎要扑杀小羊,明知救了这一只羊也救不下千万只小羊,赶走了这只老虎也赶不走千万只老虎,但还是要把眼前的羊救下来,把眼前的虎赶走才叫仁。
看,这是对羊仁慈了,但对老虎却是不仁的,也解决不了最根本的冲突,不是么?但方才我却有点儿体会到这样做的意义了,救羊的约莫是同情那羊,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饱受内心谴责。
嬷嬷,我们回去再看看那人吧。”
可怜姜明月一个在现代太平环境里生活惯了的人,到底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做不来见死不救的事。
孙嬷嬷虽然偏向不救,但也是觉得两难的,而主子既然开了口,她自是谨守本分,不会横加干涉,只是一瞬间,脑子已经飞快地动了起来,开始思量要怎样布防解决救人的后患。
于是姜明月又带着青若和孙嬷嬷回到了甲板上。
“先把他捞上来看看还有气儿没。”
姜明月吩咐。
她倒真希望这人已经死了,省去她接下来的挣扎。
立时有小厮听令合力将那人捞了起来。
这一下,大家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顿时甲板上一阵吸气声。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但这少年长得未免也太有仙气了些。
姜明月也生得相当好,冷艳二字,恰如其分,冷多一分则嫌寡淡,艳多一分则显轻浮。
故而姜明月被夸赞时,旁人总是拿那枝上雪、云间月作比。
然而现在,瞧着这少年的容貌,姜明月竟也有点儿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是冰川峭壁上神灵点化的雪莲,是静夜里无声绽放的优昙,真个是半点不染红尘气息的。
姜明月不由心生感叹,长得这般灵秀,死了倒是可惜了。
也好让她觉得自己脑抽之下的行动没那么亏。
小厮探了他的呼吸回禀:“死倒是没死,不过他本就深受重伤,又溺水了,已经没多少气儿了。”
这说法已经挺委婉了,事实上看这少年微凸的肚子,怕都不知道灌了多少水进去。
一般人要这样早见阎王去了,这人还能有口气都堪称强悍,但要救过来却是难了。
姜明月一阵头疼,从孙嬷嬷那掏了干净的绢帕出来拿给小厮:“把他口鼻的脏污清理干净,舌头给他拖出来。”
又指另外一个下人:“去将他衣服解开,露出胸膛来。”
众人不明白姜明月要做什么,但好歹都是听话的,立刻便开始执行命令。
孙嬷嬷想着那少年衣服剥落难免要露出身体来,有些焦急:“小姐要不要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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