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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赋于人生命,便没有任何人有权夺去——这当然也包括你自己在内。
柳鹤亭力聚掌心,替这白发灰袍的无臂老者略为推拿半晌,这老者喉间一阵轻咳,长叹一声,张开眼来,但随又闭起。
柳鹤亭强笑一下,和声道:&ot;生命可贵,蝼蚁尚且偷生,老丈竟要如此死去,未免太不值得了吧?&ot;白发老人张开眼来,狠狠望了柳鹤亭两眼,突然&ot;呸&ot;地一声,张嘴一口浓痰,向柳鹤亭面上吐去,柳鹤亭一惊侧首,只觉耳畔微微一凉,这口痰竟擦耳而过,却听这自发老人怒骂道:&ot;老夫要死就死,你管得着吗?&ot;翻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又怒骂道:&ot;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毛头小伙子,真是岂有此理。
&ot;呸地又向地上吐了口浓痰,掉首不顾而去。
柳鹤亭发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既觉恼怒,却又觉有些好笑,暗道自己这一夜之中,怎地如此倒霉,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却换来一口浓痰,一顿臭骂,他呆呆地愣了半晌。
只见这老人越去越远,他突然觉得有些寒意,暗道一声:&ot;罢了,他既然走了,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ot;转念一想:&ot;他此刻像是要走到别的地方自尽,我若不去救他,唉——此后心必不安。
&ot;转目一望,那老者灰色的人影,远在前面缓缓而走,一个残废的老人踯躅在秋夜的荒山里,秋风萧索,夜色深沉,使得柳鹤亭无法不生出恻隐之心、他只得暗叹一声,随后跟去,瞬息之间,便已掠到这老者身后,干咳了一声,方待再说两句劝慰之言,哪知这老者却又回首怒骂道:&ot;你这混帐小子,跟在老夫后面做什么,难道深夜之中,想要来打劫吗?&ot;柳鹤亭愣了一愣,却只得强忍怒气,暗中苦笑,抬头一望,面前已是一条狭长的山道,两边山峰渐高,他暗中忖道:&ot;他既然要往这里走,我不如到前面等他,反正这里是条谷道——&ot;心念转处,他身形已越到这老者前面,回头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可就先走一步了。
&ot;白发者者冷哼一声,根本不去答理于他,柳鹤亭暗中苦笑,大步而行,前行数丈,回头偷望一眼,那老者果然自后跟来,嘴里不断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满头的白发在晚风中飞舞着,无臂的身躯,显得更加孱弱。
柳鹤亭暗暗叹息着,转身向前走去,一面在心中暗忖;&ot;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这老人从烦恼中救出,唉!
他年龄如此——&ot;突地!
一个惊人的景象,打断了他心中的思潮。
他定一定神,驻足望去,前面道旁的小峰边,竟也横生着一株新树,而树枝上竟也悬吊着一个灰白的人影,他一惊之下,凌空掠了过去,一手切断布带,一把将这人抱了下来,俯首一看——
只见此人满头白发,面如满月,双臂齐肩断去,身上一袭无袖的灰布长袍,他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回头望去,身后一条笔直的山路,竟连一条人影都没有了,只有秋风未住,夜寒更重,他颤抖着伸出手掌,在这老者胸口一探,胸口仍温,鼻息未断,若说这老人便是方才的老人,那么他怎能在这霎眼之间越到自己身前,结好布带,悬上树枝,他双臂空空,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若说这老人不是方才那老人,那他又怎会和他生得一模一样?而且同样地是个断去双臂的残废!
他长长透了口气,心念数转,一咬牙关,伸手在这老者胸前推拿了几下,等到这老者亦自喉间一咳,吐出一口长气,他突地手掌一回,在这老者腰畔的&ot;睡穴&ot;之上,疾点一下。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点了这老者的睡穴,若无别人解救,至少也得睡上三个时辰。
于是他立即长身而起,掠回来路,身形疾如飘风,四下一转,大地寂静,竟真的没有人踪,他身形一转,再次折回,那白发老人鼻息沉沉,却仍动也不动地睡在树下。
他脚步微顿一下,目光四转,突地故意冷笑一声,道:&ot;你既如此装神弄鬼,就让你睡在这里,等会儿有鬼怪猛兽出来,我可不管。
&ot;语声一顿,大步的向前走去,但全神凝注,却在留神倾听着身后的响动,此刻他惊恐之心极少,好奇之心却极大,一心想看看这白发老人究竟是何来路。
但他前行又已十丈,身后却仍除了风吹草动之声外,便再无别的声息,他脚步越行越缓,方待再次折回那株树下,看看那白发老人是否还在那里,但是他目光一动——前面小山壁旁,一株木枝虬结的大树上,竟又凌空悬吊着一条淡灰人影。
他倒吸一口凉气,身形闪电般掠去,右掌朝悬在树枝上的布带一挥,那黑色布带便又应手而断,悬在树枝上的躯体,随之落下,他左手一揽,缓住了这躯体落下的势道。
只见此人竟然仍是满头自发,面如满月,双臂齐断,一身灰袍!
此刻柳鹤亭心中已乱做一团,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惊骇还是疑惑?下意识地伸手一探鼻息,但手掌立即缩回,轻轻将这人放在地上,身形猛旋,猛然几个起落,掠回方才那株树下。
树下空空,方才被他以内家妙手点了&ot;睡穴&ot;的那灰袍白发老人,此刻竟又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他大喝一声,脑海中但觉纷乱如麻,身形不停,忽然又是几个起落掠出了这条山道,抬头一望——
先前他第一次见着那白发老人悬绳自尽的树枝上,此刻竟赫然又自凌空悬吊着一条淡灰人影,掠前一看——
灰袍自发,面如满月!
他剑眉一挑,突地扬掌劈出一股劲风,风声激动,竟凭空将那段树枝震断,然后他任凭树枝上悬吊着的躯体&ot;噗&ot;地落在地上,脚跟半旋,蜂腰一拧,身形转回,&ot;嗖嗖嗖&ot;三个起落,掠回十丈。
谷道边的第一株树上,树枝轻摇,木叶飘飘,却赫然又悬吊着一条人影,也仍然是灰袍白发,两臂空空。
柳鹤亭身形有如经天长虹,一掠而过,随手一挥,挥断了树枝上的布带,身形毫不停顿,向前掠去,一惊十丈。
十丈外那一株枝叶虬结的大树下,方才被柳鹤亭救下的白发老者,此刻竟仍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
、柳鹤亭身形如风,来回飞掠,鼻尖已微微见了汗珠,但是他心中却不断地泛出一阵阵寒意,他甚至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白发无臂的老者一眼,一点脚尖,从树旁掠了过去,此刻他只盼望自己能早些离开这地方,再也不要见到这白发老者的影子。
谷道边两旁的山壁越来越高,他身形有如轻烟,不停地在这狭长的谷道中飞掠着,生像是他身后追随着一个无形的鬼怪一样。
他不断地回头。
身后却一无声息,更无人影。
刹那间,他似已掠到谷道尽头,前面一条山路,婉蜒而上,道前一片山林,他微一驻足,暗中一调真气,大骂自己糊涂,怎地慌不择路,竟走到了这片荒地的更深之处,方才那有如鬼魅一般的白发老者,竟使得这本来胆大心细的少年,此刻心中仍在惊悸地跳动着,他甚至开始怀疑这老者究竟是否人类!
哪知——
谷道尽头突地传来一声哈哈大笑之声,笑声虽然清朗,但听在柳鹤亭耳里,却有如枭啼鬼嚎,他忍不住周身一噤,却见前面山林阴影中,已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哈哈大笑着道:&ot;老夫被你救了那么多次,实在也不想死了,小伙子,交个朋友如何?&ot;赫然又是那满头白发、双臂齐断的灰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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