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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猛老人的笑声犹未停顿,却已微弱,终于伸手一抹面上泪痕,仰天道:&ot;故友,故友……,一把抓住柳鹤亭的肩头,&ot;我边万胜岂配做他的故友……&ot;语声未了,泪珠却又滚滚落下。
柳鹤亭愕然呆立,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无一字说得出口,直到此刻为止,他既不知道这老人的身份来历,更不知道他与师傅间的关系。
只见那虬髯大汉抱住这老人的双膝仰面不住问道:&ot;师傅,你老人家怎地了……&ot;威猛老人笑声一顿,垂首看了他一眼,忽地俯身将他一把拉起。
陶纯纯玉掌微拂,轻轻拍开了他的穴道,却听威猛老人夹胸拉着他的弟子,缓缓问道:&ot;我若遇着十分困难之事,教你立时为我去死,你可愿意么?&ot;虬髯大汉呆了一呆,挺胸道:&ot;师傅莫说教我去死,便是要叫我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ot;老人长叹一声,又道:&ot;生命乃是世上最可贵之物,你却肯为我抛弃生命,为的什么?&ot;虬髯大汉张口结舌,又自呆了半晌,终于期期艾艾他说道:
&ot;师傅待我,天高地厚,我为师傅去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我……我总觉师傅什么事都不教我做……我……我……反而难受得很……&ot;伸出筋骨强健的大手,一抹眼帘,语意哽咽,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人又自长叹一声,缓缓松开手掌,仰天又道:&ot;你虽然从我习武,我已待你不薄,但这不过只是师徒应有之义,怎能算得上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却已肯为我去死,有一人待我之恩情不知要比我待你深厚多少倍,但直到今日,我除了心存感激外,从未能替他做过一丝一毫的事,你说我心里是否也要比你难受千万倍呢?&ot;他说到后来,竟然也是语气哽咽,不能继续。
柳鹤亭抬手一拭脸颊,手又落下,微抚衣襟,再抬起,又落下,当真是手足失措,举止难安,他此刻已从这老人的言语之中,听出他必对自己的师傅深怀感激之心,详情虽不甚清,大略却已了然,但面对这般一个热情激动的老人,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言语,他想来想去,却仍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这老人突然转过身来,缓缓说道:&ot;四十年前,我年轻气盛,终日飞扬浮躁,自以不可一世,终于惹下杀身之祸,我那恩兄却为我……为我……唉,自此以后,我便终年追随在他身畔,希望能让我有机会报答他那一番恩情,哪知……唉,我非但不能报恩,却又不知为他惹出多少烦恼,他却始终待我有如手足家人,直到他临隐之际,还不断地为我关心。
恩兄呀恩兄,你此刻已有传人,心愿已了,你可知道你这不成材的边二弟,却将要对你遗憾终生么?&ot;陶纯纯嘴角含笑,眼波一转,轻轻说道:&ot;施恩者原不望报,望报者便非恩情,你和他数十年相交,若始终存着这份报恩之心,他若知道,说不定比你更要难受哩!
&ot;老人神情一呆,当自凝思了半晌,目中光芒闪动,亦不知心中是喜是恼,木立良久,亦是举止不安。
柳鹤亭悄悄走到虬髯大汉身侧,悄语道:&ot;令师的高姓大名,不知兄台可否见告?&ot;虬髯大汉浓眉一皱,似是十分诧异,皱眉道:&ot;你连我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么?&ot;柳鹤亭见这大汉腰粗背阔,生像威猛,满面虬髯,目光的的,但言行举止,却有如垂髻幼童,忍笑低语道:&ot;令师虽与家师相交已久,但不可却是初次见面……&ot;虬髯大汉接口道:我师傅方才还说与你十余年不见,想必是十余年前已经见过你,你怎地却说是初次见面,难道你要骗我么?&ot;虬髯大汉上下打量了柳鹤亭数眼,口中&ot;哦&ot;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不住颔首,道:&ot;是了,是了,十余年前,你不过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罢了。
&ot;忽地觉得自己所说的话甚是幽默风趣,忍不住又重复一句:&ot;你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罢了。
&ot;终于情不自禁,大笑起来,附在柳鹤亭耳畔,轻轻说道:&ot;我师傅说起话来,虽然一板一眼,但我说话却是风趣得很,有一日开封中州镖局几个镖头,不耻下问地来拜访我师傅,我师傅恰巧有俗务去游山玩水了,我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地出去与他们应酬,和他们说了半天话,直把他们几个人都说得弯腰捧腹!
几乎要笑出眼泪,还有一次……&ot;他挺胸凸腹,侃侃而言,言下极是得意。
柳鹤亭听他将&ot;不耻下问&ot;与&ot;拜访&ot;连在一处,又将&ot;俗务&ot;与&ot;游山玩水&ot;交为一谈,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听他说到&ot;还有一次&ot;,生怕他还要说出一些自己的得意之事,赶快接口道:&ot;极是!
极是!
兄台的言语当真是风趣得紧。
&ot;虬髯大汉哈哈一阵大笑,刹那之间,便已将方才的悲哀痛苦忘去,陶纯纯嫣然含笑,站在他身侧,这两人一拙一巧,一敏一钝,相去之远,当真不知要有若干倍。
虬髯大汉大笑数声,突又长叹道:
&ot;老弟,你可知道,世人常道,绝顶聪明之人,大多不能长寿,是以我也常在担心,只怕我会突然夭折而死!
&ot;柳鹤亭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中虽然好笑,却再也不忍笑出声来,只听陶纯纯嫣然笑道:&ot;阁下虽然满腹珠现,才高八斗,而且说起话来,妙语如珠,满座生风,但为人处世,却是厚道得很,你说是么?&ot;虬髯大汉拊掌笑道:&ot;极是极是,半点不错——&ot;突地愣然瞧了陶纯纯两眼,浓眉深皱,似乎又非常诧异,接口道:&ot;我与姑娘素……素……?&ot;一连说了两个&ot;素&ot;字,终于想起了,接口道:&ot;素昧平生,但姑娘说我的话,却是一句也不错,像是与我早已青梅竹马似的,这倒真是怪了!
&ot;&ot;青梅竹马&ot;四字说出口,柳鹤亭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
却见陶纯纯仍然十分正经他说道:&ot;你行事这般厚道,非但不会短命,而且一定长命百岁,只有等到九十七岁那年,要特别小心一些,最好不要与女子接近,过了这年,我担保你能活到百岁以上!
&ot;柳鹤亭剑眉微剔,方待说话,却听那虬髯大汉已自哈哈笑道:&ot;九十七岁,哈哈,不要与女子接近,哈哈,九十六岁时我纵因女子而死,也死得心甘情愿得很,只怕……
语声未了,柳鹤亭面寒如水,微&ot;嘿&ot;一声,已忍不住截口说道:&ot;纯纯,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ot;陶纯纯眼波一转,面上突地满现委屈之意,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虬髯大汉浓眉一轩,还似要为陶纯纯辩驳几句,柳鹤亭又自正色接道:&ot;纯纯,戚氏兄弟玩世不恭,专喜捉弄他人,那是因为他们生世特殊,遭遇离奇,你若也学他们一样,便是大大的不该了。
&ot;陶纯纯粉颈垂得更低,长长的秀发,有如云雾一般,从肩头垂落下来,柳鹤亭生具至性,听了那虬髯大汉的言语,虽觉哭笑不得,但又觉此人当哭则哭,当笑则笑,心中所思,口中言之,不知虚伪掩饰,也是性情中人,不觉又对他颇生好感,是以见到陶纯纯如此戏弄促狭于他,心中便觉不忍!
虬髯大汉上下瞧了柳鹤亭两眼,浓眉一扬,大声道:&ot;与这位姑娘谈得甚是有趣,你却在旁插的什么嘴,哼哼,那戚氏兄弟是谁?又怎能与这位姑娘相比。
&ot;柳鹤亭转过头,只作未闻,目光转处,却见那威猛老人,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后,此刻正自含笑望着自己,缓缓说道:&ot;年轻人欢喜玩笑,本是常情,你又何苦大过认真?&ot;柳鹤亭苦笑数声,似乎要说什么,回首望了陶纯纯一眼,却又倏然住口,威猛老人左顾右盼,忽而望向柳鹤亭,忽而望向陶纯纯,面容上的笑容,也越发开朗,口中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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