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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但是我对庄子感极大的兴趣的，主要是其文章，至于他的思想，我到现在还不甚了了。

我自己想想，我受影响较深的，还是儒家。

我觉得孔夫子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并且是个诗人。

他可以发脾气，赌咒发誓。

我很喜欢《论语&iddot;子路皙曾冉有公西华侍坐章》。

他让在座的四位学生谈谈自己的志愿，最后问到曾皙（点）。

&ldo;点，尔何如?&rdo;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ldo;异乎三子者之撰。

&rdo;

子曰：&ldo;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rdo;

曰：&ldo;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rdo;

夫子喟然叹曰：&ldo;吾与点也。

&rdo;

这写得实在非常美。

曾点的超功利的率性自然的思想是生活境界的美的极至。

我很喜欢宋儒的诗：

万物静观皆自得，

四时佳兴与人同。

说得更实在的是：

顿觉眼前生意满，

须知世上苦人多。

我觉得儒家是爱人的，因此，我自诩为&ldo;中国式的人道主义者&rdo;。

我的小说似乎不讲究结构。

我在一篇谈小说的短文中，说结构的原则是：随便。

有一位年龄略低我的作家每谈小说，必谈结构的重要。

他说：&ldo;我讲了一辈子结构，你却说：随便!&rdo;我后来在谈结构的前面加了一句话：&ldo;苦心经营的随便&rdo;，他同意了。

我不喜欢结构痕迹太露的小说，如莫泊桑，如欧&iddot;亨利。

我倾向&ldo;为文无法&rdo;，即无定法。

我很向往苏轼所说的：&ldo;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rdo;我的小说在国内被称为&ldo;散文化&rdo;的小说，我以为散文化是世界短篇小说发展的一种（不是唯一的）趋势。

我很重视语言，也许过分重视了。

我以为语言具有内容性。

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

探索一个作者气质、他的思想（他的生活态度，不是理念），必须由语言入手，并始终浸在作者的语言里。

语言具有文化性。

作品的语言映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养。

语言的美不在一个一个句子，而在句与句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