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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傻子才不立刻岔开话题呢,她可没有向不经允许便窥探自己内心世界之人解释的习惯和义务,而只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平隽眼里就添了几分兴味,他这位拐了弯的表妹,果然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聪明通透,而且她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假以时日,岂不得更聪明更通透?
他姐妹众多,不连远近的表姐表妹们,光本家里就得二十几个了,平家诗书传家,自然女孩儿也要念书习字,所以随便他的哪位姐妹,都是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可她们的出口成章都是闺阁中的日常消遣,更多是为了给自己身上镀一层金,让人不知不觉就注意到她们,更多是为了让自己“平家小姐”
的名号能名副其实,根本没有哪一个是真心喜爱读书,没有哪一个能透过书本,学到书本以外其他的更深层次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人能真正的学以致用。
眼前的人却与她们都不一样,通透、敏锐,比之他那些或像一尊插花,或像一副佳画,看起来虽赏心悦目,却始终缺少几分内涵的姐妹们,可能引起人的兴趣多了,亦连日常看的书都与她们不一样,对某些事或是某些大道理并所谓的传世佳作,通常也有自己独树一帜的看法,那些看法,往往都一针见血,让人无言以对,——这么久了,他终于找到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同龄人了!
平隽因笑道:“是我先问表妹的,依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也该是表妹先回答我才是。”
简浔还以微笑:“依照先来后到,当然是我该先回答三表哥,可依照长幼次序,却该表哥先回答我才是。”
平隽笑得越发的灿烂:“也罢,我不先说,你肯定不会说的,我先说也没什么,只是一点,我说完后,你可别以你又没说过一定要回答我来推脱。”
得,连她的退路都给堵死了……简浔笑得有些咬牙切齿:“我不会推脱的,三表哥只管放心。”
“那就好。”
平隽点点头,斟酌着回答起简浔的问题来,“我二姑姑先前定过亲的,表妹应该知道罢?”
平氏前头那个未婚夫曾在平家的族学求学,平家族学历来人才辈出,他竟也能成为百十人里的佼佼者,足见其何等的才高,平氏则是她们那一辈姐妹里,最爱书,也是把书念得最好的一个,好些兄弟子侄的倒还及不上他,一来二去的,二人便熟悉起来,惺惺相惜起来,及至二人订了亲后,更是在发乎情止乎礼的基础上,越发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起来。
哪里能想来他竟会那般命薄,眼见中了举人,还有三个月就可以小登科了,却一病死了呢?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却连平氏的心也一并带走了,行尸走肉的替他守了三年不说,眼见竟似还有守一辈子的打算。
急得平西侯夫人只差要上吊,更担心自己夫妇百年后,女儿会受来自晚辈的委屈,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才总算让平氏点头答应了嫁人,方有了她嫁进崇安侯府,嫁给简君安之事。
只是她虽顺利嫁进了简家,平西侯夫人的心仍不能放回原地,惟恐女儿仍跟在娘家时一样,冷冷清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尤其是对自己的丈夫,那她还不如不嫁人呢,至少在自己夫妇有生之年,不会让她受委屈不是?
想来想去,好容易方想出了法子来,那就是让平隽尽快找借口住进崇安侯府,就近看着点女儿,必要时再推波助澜一下,看能不能增进他们夫妇间的感情,待女儿有了孩子做了母亲,自然又不一样。
本来这样的事,不该让一个孩子去做的,可两家才结亲,自家的人就住进了亲家家里,也太失礼了些,若是换成一个孩子,就可以说是不舍姑母了,另一方面,平隽聪明过人,是平家这一辈里注定最有出息没有之一的孩子,平家因为有了他,至少又可以兴旺几十年了,也只有他去办这事儿,才能让平西侯夫人真正放心。
于是平氏三朝回门时,平大爷便向简君安提出了这事儿,当然,光说平隽舍不得姑母,还有些站不住脚,也太儿女情长,可再加上平隽专属的西席不在,专属的拳脚师父也暂时教不了他,理由就足够充分了,想着简君安不至于不同意,却没想到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好说话,便对这个妹夫印象更好,也更希望他们夫妇能真正的琴瑟和鸣了。
再说平隽,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他原是不耐烦管的,但平氏在他心里颇不一样,也是真正爱读书,会读书之人,他小时候平氏可没少教他,这才会应了前往崇安侯府,如今总算让他有几分庆幸起自己不虚此行来。
平隽说完,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一日三餐都与姑母姑父一起用,便是这个原因,如今看来,你应该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我们又一次不谋而合了呢,所以,该你了!”
这样的事,正常情况下他不是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吗,反而一股脑儿全说给了她听,就不怕她这个继女与平氏这个继母天生不合,以此来算计平氏?他这般坦荡,自己再顾左右而言他,就实在有些小家子气了。
简浔压下心里的波动与恍然,也言简意赅道:“二叔与二婶去年趁我娘病故,府里大办丧事时,着人将我掳出了府去,其时我爹爹正病着,若不是及时找到了我,我爹爹指不定就要追随娘而去了。”
只是这样?
平隽眯了眯眼,表示怀疑,不过见简浔迎上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闪,一派坦荡,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这样的仇已经足够她恨乌及屋了,自己想得也实在太多了。
遂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浑不知简浔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有几分小得意,小子,你再逆天又如何,到底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跟我玩儿心理战,你还嫩了点儿!
两人很快抵达了平氏的正房,平氏待他们给自己行了礼,便笑道:“你们先洗手罢,等大爷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至于宇文修,每日都是未初即去景明院习武,所以午膳从来都是在自己屋里用。
一时简君安也回来了,大家坐下用完饭,也就各自散了。
简浔下午从来无事,于是散了会儿步后,便一如既往躺到了床上歇中觉。
这才能安安静静想平氏的事,按照平隽的说法,她当初是真心喜爱自己那个薄命的未婚夫,所以后者走了后,竟一度成了行尸走肉,那就怪不得她对父亲一直淡淡的了,她是嫁给了父亲不假,但心里只怕从未拿父亲当过真正的夫君罢?
只是不想让父母亲人失望,不想让他们担心,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上了花轿,可婚后的日子怎么过,与父亲怎么相处,却是她的自由,——平西侯夫人想是猜到女儿会这么做,所以才特意打发了平隽来的,父母爱护儿女的心,任何时候都是不会改变的。
那事情就有点儿难办了,她先还想着,就算父亲心里还放不下母亲,但逝者已矣,待时间一长,再被继母的柔情一软化,慢慢的二人也就好了,夫妻感情好了,凡事也能更顺畅不是?何况父亲还那么年轻,她真的希望他每一日都能过得开心。
可继母心里也有人,同样也是一个死了的人,活人无论如何都是争不过死人的,如何还能指望她用柔情去慢慢的焐热父亲?
她不会一直都等不到弟弟妹妹们出世罢?得想想法子才成啊!
简浔胡思乱想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待醒来后,又想了一回平氏的事,还是没有法子,只得暂时丢开,想起平隽来,与聪明人相处是过瘾,可与之相处时,随时都得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太累人了些,自己以后要不要还是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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