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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罗加他们是秋天走的,冬天到来时我就有预感,他快回来了。
所以搬迁的时候,树号都是我亲自砍的。
我在有的树号上插上一张桦树皮,画上一颗太阳,一弯月亮。
太阳是圆的,月亮是弯的,弯弯的月牙的一角钩向太阳,好像在向太阳招手,我相信瓦罗加一看到它,就明白我在期盼他的归来。
果然,下第四场雪的时候,瓦罗加回来了。
他把长发剪掉了,清瘦了许多,不过气色却很红润,看上去显年轻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把长发剪了?瓦罗加说,他们氏族的人基本都去激流乡了,那里有乡长,他这个酋长该废了。
我笑着问他,谁把你废的?瓦罗加低着头说,是光阴。
他说自己剪发的时候,他们氏族的许多人都哭了。
他们把他落下的头发分别拾起来,珍藏起来了,说他永远是他们的酋长。
我怕他伤感,故意问他,有女人捡你的头发吗?瓦罗加说,当然有了。
我说,那不行,我会做噩梦的。
瓦罗加说,别的女人拿我的头发,那都是死物,活物可是一直围绕着你生长着。
他的话充满柔情,所以那个夜晚我们格外缠绵。
当我和瓦罗加送走了那场温柔的风儿后,我看见安糙儿端坐在火塘边,火光把他的脸映红了。
我问他怎么不睡了?安糙儿说,我被大风给吹醒了。
他问我,阿帖是风神吗?
瓦罗加回来的当日,鲁尼、拉吉米和马粪包只是过来跟他简单地打了招呼,就离开了,他们大约想让我们独享重聚的好时光。
但第二天一早他们又来了,跟瓦罗加打听激流乡是个什么模样,打听我们那些定居的人的生活和带过去的驯鹿的情况。
瓦罗加说,激流乡有乡党委书记,他是汉族人,姓刘,人很和善,有四十多岁,他的老婆是个胖子,两个孩子却很瘦。
乡长是齐格达,曾是我们住在山上的鄂温克的另一个氏族的酋长。
另两名副乡长一个是汉族人,一个是鄂温克人。
瓦罗加说,到定居点的第二天,乡里就给大家开了会,说是定居以后,团结是第一位的,各个氏族之间不要闹矛盾和分歧,现在大家是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中的人。
瓦罗加说刘书记刚讲完这番话,喝得醉醺醺的维克特就说,都是一个大家庭,那女人可以换着睡啦?他的话几乎把那次会给搅黄了,因为大家只顾着笑,没人听书记和乡长讲话了。
刘书记还说,大家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猎枪,少喝酒,喝醉酒后不许打架,要做文明礼貌的社会主义新猎民。
关于激流乡的房屋,瓦罗加说,房子是两户一栋的,比乌启罗夫的要好。
那一带杨树多,所以房前屋后都栽种着杨树。
屋子里预备好了棉花絮成的被子,但大家盖那样的被子觉得气闷,所以还是用着兽皮被子。
刚到的那几天,大家都睡不着觉,经常是半夜时从家中溜出来,在路上像夜游神一样逛荡着。
不仅人是这样的,猎犬也是如此,它们习惯了守着希楞柱呆在山林中,那一排挨着一排的房屋也让它们生分,它们在夜晚时也跟着主人逛荡着。
生人与生人相遇时,是不说话的,但不相熟的猎犬相遇时可就不安分了,它们大声叫着,有时还厮咬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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