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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他却死也不肯开口,而是摆好了姿势一心在读这本不起眼的书。
洗脸对他来说几乎是多余的,因为就连他的腮帮子也缠着绷带;早饭可以在被窝里吃;而今天手术病人又没有医生来巡诊。
叶夫列姆慢条斯理地翻着这本书的粗糙厚实的纸张,默默地读着和思索着。
对放射科病人的巡诊结束了,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病号起初对医生骂骂咧咧,随后变得胆怯了,被打了针;科斯托格洛托夫在争自己的权利,出去了又回来了;阿佐夫金出院,弯着腰捂着肚子跟大家告别;其他病人有的被叫去照爱克斯光,有的去输血。
而波杜耶夫依然没有下来在两排床位之间的通道上徘徊,他默然不语地在看自己的书。
这本与众不同的书在跟他进行饶有兴味的交谈。
他活了一辈子,可还从未碰到过这样一本真正值得一读的书。
要不是刺痛感射向头部的这脖子迫使他躺在这张病床上,那他未必会去读它。
这些小故事也许打动不了一个健康人的心。
还是在昨天叶夫列姆就注意到这样一个标题:《人们靠什么活着》拍这个标题拟得是那么贴切,仿佛就是叶夫列姆自己想出来的。
最近几个星期,他在医院里徘徊的时候,尽管没有明说,事实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人们靠什么活着?
这篇故事并不算短,但一开始读起来就很轻松,给人一种亲切、朴素的感觉:
&ldo;一个鞋匠带着老婆孩子住在一个农民家里。
他既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地,全靠皮匠活养活一家人。
面包价格昂贵,可活儿不值钱,挣来的钱都花在吃的上面。
鞋匠跟老婆两人只有一件皮祆,而且,这件皮袄已穿得破烂不堪。
&rdo;
这些都明明白白,下面也很容易懂:谢苗本人又高又瘦,帮手米哈伊尔也有点儿瘦,可是老爷:
&ldo;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脸又红又圆,脖子跟公牛脖子差不多,整个儿有如生铁铸成……过着这样的生活他怎能不滚瓜流油呢,这个像铆钉一样结实的人连死神也拿他毫无办法。
&rdo;
这样的人物,叶夫列姆见过不少:煤炭托拉斯的经理卡拉休克是这样的人,安东诺夫也是,还有切切夫、库赫季科夫。
再说,叶夫列姆本人岂不也开始有点儿像这类人物了?
波杜耶夫慢慢地,仿佛是逐字逐句琢磨地把这篇故事整个儿读完了。
这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叶夫列姆既不想徘徊,也不想说话。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在那里把一切都倒了过来。
原先有眼睛的地方,现在没有眼睛了。
原先是嘴的地方,现在已没有嘴了。
医院反正已从叶夫列姆身上刨下了头一层粗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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