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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将未绣完的荷包装进了怀里,不动声色又退回床榻边儿上,已经是四更天了,眼皮有些打架。
上回跳进河里去救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再加上连日来的奔劳,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让她撞破秘密是意外,可救她却不是意外。
阮澜夜坐在脚踏上,双膝盘在朱红曳撒下,曳撒补子原本是红色,一沾水就成了墨色。
她趴在床榻边儿上,偏过头打量她,索性是四更天,里外无人,眸光便可以肆无忌惮起来。
殿里烛火昏暗,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和往日趾高气昂的形象截然不同,安静的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她抬手去摸锦玉的额头,还有些热,不过已经好多了,殿内潮湿,混着瑞脑的香气让人浑身卸下来,她有些累,索性就趴在床头上,听着她缓缓鼻息声渐渐入睡了。
灯台上的灯油逐渐烧尽,烛火跳挞终于熄灭了。
睡得浑浑噩噩,隐约听见外头有鸡叫声,尖锐地一直要戳到天上去,外头有光照进来,原来是将近拂晓了。
锦玉翻了个身,触手搭上一只软乎乎的东西,细腻柔软,摸在手心里触感极好,以为是碧蓉,自己半夜里似乎病了,她留在这里陪了她一夜么?
“碧蓉,你到榻上来,下面睡得不舒服。”
底下人闷哼了声,轻轻抬头看见她正在摸她的手,揉搓捏扁,就像以前在乾清宫当差时,高皇帝摸顺妃的手一样。
她淡淡打量她闭眼的容颜,问道:“娘娘好些了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锦玉猛地睁开眼,被口水呛了下止不住的咳嗽,忙坐起身惊吓地睁着大眼,支吾问她:“厂……厂臣怎么来了?”
还能跳起来,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阮澜夜没回她的话,撑着床榻站起来,腿脚有些麻,遂皱着眉向她苦恼道:“娘娘折腾了一夜,是臣照顾了您一宿,能不能借您的地头躺躺,臣实在是撑不住了,娘娘是菩萨心肠的好人,应当不会这样狠心,再说了,现在没有旁人。”
说着就要往床榻上躺,锦玉愣怔怔地坐在里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她脱了皂靴往榻上来。
咦咦咦,这是做什么呢?说的一本正经,把她往日用来奉承她的话现在又用到她身上,她是故意撩拨她的,把往常用在周贵妃身上的手段又往她身上使,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么?
她骇地赤脚跳下床,站在地上后退笑道:“厂臣说笑了,待会嬷嬷就要进来了,您快起来,叫人看见我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阮澜夜坐起身,瞧见她慌张的模样忽然觉得赏心悦目,她眯眼笑道:“娘娘怕什么?没有臣的吩咐,谁敢进来,要是看见些什么,直接戳了眼拔了舌头扔进沟里就是了。”
人命在她眼里贱如蝼蚁,她说这些不是闹着玩儿的,东厂里的那些剥皮抽筋的手段,她自己相信她有这样的能力。
“娘娘在想什么?臣是内监,再说了,臣的底细,过了那晚娘娘不是里里外外都一清二楚了么?”
她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似乎是那么回事,可是听在耳朵里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脸上堆起笑,两只光溜溜的脚来回搓着,甩着两条胳膊打哈哈笑道:“厂臣见笑了,我没有想什么。
厂臣当差这样辛苦,是该好好歇歇,您躺在那儿都行,我去叫人给您打洗脸水。”
说着刚要转身,挪腾了两步突然发现被人拉住衣角,回头一看,袄裙的罩纱被她拉扯在手里,一点点往回拽,阮澜夜勾了下嘴角笑道:“娘娘这会儿出去,这么衣衫不整的,叫人看见可怎么是好,虽说臣是不在意,本来娘娘和臣就清清白白的,可娘娘是贵人,哪里能和咱们粗人相提并论呢?”
不怕人看见是她说的,这会子又说怕别人误会,话都叫她说尽了,还来埋怨她的不是!
她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一时之间干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她又扯了下裙角,锦玉扭捏着攥紧了裙带,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无语,欲哭无泪笑道:“厂臣……你这么欺负我,真的好么?”
她又换了种姿态,满脸正经道:“娘娘这话就错了,臣是娘娘的庇护,何况娘娘的手里还攥着臣的把柄呢,臣巴结娘娘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欺负娘娘?”
她扯得越发凶了,居然开始安慰起她来,床榻留了一半,她伸手拍了拍道:“娘娘身子还没好利索,夜里说了好几回梦话,果然是一离了臣就不妥,来榻上躺着,臣就勉为其难的给您捂一捂被窝。”
再扯下去裙子就要掉了,到时候岂是好看的,锦玉心里擂鼓似的,这人怎么这样?好话都叫她说尽了,敢情她不上塌还是不给她面子?
见她刹住脚不动,大约心里还是怕她,阮澜夜深深叹了口气,哀叹道:“臣自小就有不能接触人的习惯,一有人靠近就浑身不自在,如今忽然发现只能跟娘娘靠近,因此就总寻机会接近您,臣头疼的实在是厉害,想安心的打个盹,娘娘不在旁边,臣睡不踏实。”
锦玉嘴角抽搐了下,她居然和她诉苦,有些难以置信,哪有人会得这种怪病,呆呆地问她:“真的么?”
阮澜夜点了点,说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往她是掌印太监的身份,自然不能与人太过接近,就算是睡觉也会不踏实,上回大晚上跑到池塘里换小衣,也是为了这点,可阴差阳错之下却让她发现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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