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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母亲的字迹,努力地捕捉记录传递的真实场景,我沉迷于这样的推理和想象,又害怕推理和想象带来的结果,所有结果都是蹊跷的化学反应,字,词,句子,加上想象力,从上而下,轻易地俘虏了我的身体。
在阅读与想象中,我一次又一次地。
我的下身在燃烧,一团堕落的肮脏的火焰在船舱里疯狂燃烧,烧得我手足无措。
我合上工作手册,文字之火余烬未灭,书套上李铁梅的面孔又来给我添了一把火,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李铁梅双目圆睁表现着革命的决心,但她的腮帮子艳若桃花,她的嘴唇那么薄那么红,她的鼻梁那么修长那么挺拔,她的耳朵看上去那么柔软那么肉感,这一切都被我误解成了某种性的挑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别人都对李铁梅举红灯的姿势肃然起敬,我却总是往歪处想,我觉得自己很堕落,带着一种自救的良知,我用旧报纸把工作手册又包装一遍,李铁梅的面孔被包起来了,我的下身就平静下来了。
后舱房里的世界是局促的,我的秘密时刻面临败露的危险,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工作手册藏在工具箱里,抱着工具箱悄悄地来到船尾,当我好不容易打开暗舱的门,我听见工具箱在骚动,里面隐隐传来锤子扳头铁钉螺帽的抗议,还有李铁梅焦灼的呼唤亲人的声音,奶奶,您听我说!
远处的河岸也在骚动,我依稀感到岸上有个红色的人影,是我母亲沿着河岸奔跑,追着我们的船,一边追一边怒声高喊,快把本子还给我,还给我呀,东亮,你这个无耻的孩子,你这个下流的孩子,气死我了,东亮,你把我的肺气炸了!
初到船队,我被湍急的河水和紊乱的青春所围困,阴郁而消沉,而我父亲心情不错。
向阳船队勉强保留了父亲的最后一批崇拜者,父亲下放后,他们一直不好意思改口,还是喊父亲库书记,船上的女人们都觉得有责任帮衬我们父子,他们说,乔丽敏够狠心呢,一挥手就把父子俩撵到船上来了,船上没女人,这日子怎么过呢?女人们怀揣着妇道和热心肠来到七号船,送两碗面条,送一壶开水,德盛的女人是最热心的,她洗衣服的时候,常常端着大木盆,扭秧歌似的来到六号船船头,对我父亲喊,库书记呀,出来一下,有什么要洗的?尽管往我盆里扔。
我不出去,在舱里悄悄地监视我父亲,他空着手出舱去,连一双袜子也没带,但他讲究礼数,和德盛女人说话去了。
从下往上,我能看见德盛的女人光着脚,绣花裤管下露出黢黑的脚背,脚趾甲则是鲜红鲜红的,一看就是染过了凤仙花汁,船上的女人都这样,以为别人都要留意他们的脚趾甲。
我父亲果然注意了她的脚趾甲,发出了及时的赞美,他说,德盛媳妇,你身上有一种革命浪漫主义的风情呢。
德盛的女人不解其意,嘻嘻地傻笑,说,我天天在船上,哪儿浪漫得起来呢?我知道这是危险的赞美,我认为父亲对德盛女人有一点意思,我认为他对孙喜明的女人也有意思,以我的揣测,他对很多体态匀称面孔红润的女人都有意思,我的脑袋贴着舷窗,内心充满忧虑,只要他和一个女人靠得很近,只要他和一个女人单独说话,我就替他担心,我就会想到一个字,敲!
我甚至以自己的经验,从心里对父亲发出警告,小心,小心,不准,不准!
我紧张地盯着父亲的下半射n,几乎屏住呼吸,值得庆幸的是,无论和德盛的女人在一起,还是和孙喜明的女人在一起,我父亲的裤裆总是风平浪静,从来没出过洋相,我私下猜测,毕竟他做了那么多年干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什么都能装吧。
我装不了,我管不住自己。
有一次他和德盛女人说话,站的位置偏离了我的视线,我忍不住把脑袋探到了外面,歪着头观察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这诡秘的举动被我父亲发现了,他捞起一根竹竿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怒骂道,我和群众聊天,你鬼鬼祟祟看什么?让你看书你打瞌睡,这会儿你的眼珠子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缩回了脑袋,一时竟然没找到借口。
我没有什么借口。
不健康的青春期,由无数不健康的细节fèng缀起来,我知道自己有多么令人讨厌。
我头脑空洞,却又心事重重,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鬼鬼祟祟。
我确实鬼鬼祟祟的。
在船上,父亲的生活作风没出什么问题,我的生活作风却出了大问题。
我面色憔悴情绪低落,所有表现都不符合朝气蓬勃的标准,我父亲敏锐地察觉到我染上了的毛病,他是过来人,对付这事很有经验,白天他经常突然袭击检查我的手,吸紧鼻子闻我手掌上的气味,夜里睡觉的时候他规定我的手和下身要严格分离,不准我把手放在被子里面,半夜三更的我多次被父亲惊醒,都是一个原因,他发现我的手在被子里面。
怎么又放在里面了,给我拿出来!
他粗暴地把我的手拉出被子,掖好被头,威胁我说,我再发现你手在里面,就把你手吊到梁上去,让你吊着手睡!
说起来有点冤枉,我从没追究父亲的生活作风问题,父亲却抓住了我的生活作风问题不放手。
失去了油坊镇的领导岗位后,他兴趣转移,如何改造我的思想,如何纠正我的生活作风,成了父亲工作的重点。
他干什么都喜欢大张旗鼓,制造声势,为了模仿水上学校的模式,他把我们家的船棚布置成了一间流动教室,小黑板,粉笔擦,还有自制的竹枝教鞭,应有尽有,他还剪了四块红纸,分别写上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隆重地贴在板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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