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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2页）

福康安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良久才能从那一地尸体上移开目光，看着和珅徨然失措的神情，他心里一抽，登时醒觉回来，看了哈巴思一眼，点了点头。

哈巴思领命就要上前去割索若木的首级，和珅一惊，挡在尸体面前：&ldo;福……将军！

我答应过给他一个全尸！

&rdo;

&ldo;和珅！

&rdo;海兰察实在忍不住了，在马上发话道，&ldo;索若木是叛首，最是罪大恶极的，让他自尽就是天大的恩了‐‐他的首级是皇上要传首九边的，你凭什么拦？！

&rdo;和珅没理会他，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福康安身上‐‐他知道他的要求荒谬过分，可人都已经死了，金川也平了为什么还非得要屠戮一个死人来炫耀武功？！

福康安至此是第一次与他四目交接，却也是仅仅一瞬，他偏过脸，挥了下手‐‐几个军士上前押住了和珅‐‐&ldo;哈巴思，动手。

&rdo;福康安目光里是和珅全然陌生的冷峻与狠毒，和珅不可置信地瞪着福康安，福康安却是一眼都没看他，语气平稳，清晰有力地下了最后一个命令：&ldo;索若木一干家眷皆是从逆叛国，法无免死之理‐‐全部就地斩首明正典型。

&rdo;

&ldo;福康安‐‐！

！

！

&rdo;和珅忍不住狂吼出声。

第十八章：有情人巧释无情过，得意人偏逢失意事

阿桂大步流星地迎出帐外，福康安刚要屈膝行礼，就被一把掺住了：&ldo;世兄不仅平安归来，还立了平定金川的大功，不仅是傅公，就是皇上也必龙颜大悦的。

&rdo;

&ldo;大帅折煞我了，您是主帅，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参将怎敢与大帅平起平坐？&rdo;福康安抬起头来，阿桂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虽然依旧是精神矍铄，但脸上深刻的皱纹较年前又多出好些，可见操劳忧心之度，他咽了口口水又道，&ldo;至于平定金川，那是上有皇上天威赫赫下有大帅运筹帷幄，我福康安不过是在阵前效犬马之劳，何敢贪功？&rdo;

阿桂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携他入帐：&ldo;我原是你父的手下，论交情叫你声世兄也不过分‐‐若不是你想出个趁其不备内外夹攻的法子，金川哪里能这么快攻克，报捷的帖子早八百里送到皇上热河行在，你也不必过谦‐‐虎父无犬子么！

&rdo;阿桂原还要说下去，见福康安目光漂移心事重重，竟不似大胜之象，他是十足城府八方观色之人，轻易不行差踏错的，因而开口转了又话题，玩笑似地道：&ldo;你也该把我的人还给我了吧？&rdo;

&ldo;什么人？&rdo;福康安仿佛没反应过来地惊愕抬头。

&ldo;和珅呀‐‐他还是我的戈什哈，没错儿吧？据说这次他也是立了大功？你啊把他一留留了大半年，怎么？真舍不得还我了？&rdo;

福康安面红耳炽地猛站起身子，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咳了一声：&ldo;厄，是，从峭壁上翻过刮耳崖的详细路线，是他制定的……&rdo;阿桂平常是正经严肃的一个主，只有此时才能松泛一刻，却也不肯过了，因而一笑而罢：&ldo;和你说笑而已，不过一个亲兵，你要他，那是他的福气。

&rdo;

福康安怔怔地站着听了，不觉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好不容易向阿桂报告完毕，出了帐的福康安心情却一点也没放松，四周不断有清兵经过，请安问好之声不绝于耳‐‐他的传奇经历已经传遍全军，几乎被人当做了起死回生拯救危局的战神来崇拜‐‐他只能一一地点头敷衍了，脚步却是不停，飞也似的来到一处隐蔽的营帐外，手举起又放下，再举起，迟疑了半天终究是放弃了，恨恨地回身就走，没几步又停下来想了一瞬，面带不甘地叫过一个亲兵，犹豫了半晌才道：&ldo;你，去把海宁叫来。

&rdo;

和珅此刻却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外出，见着海宁掀帐进来，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略点了点头，瞥见他额角上蹭破了一大块皮随口问道：&ldo;你受伤了？&rdo;海宁虽然不知道和珅为什么在清军完胜之后反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却没望深处想，傻呵呵地一摸脑袋，&ldo;哪能啊！

我是最后一批冲上刮耳崖的‐‐那些金川兵都被宰到招架的气力都没了哪还能伤我呀？我这是冲地太猛叫自己人的刀柄子给蹭到了‐‐&rdo;

和珅不说话了，扣上最后一颗盘纽就往外走，海宁忙一把拦住了：&ldo;这不早不晚的你去哪？&rdo;

&ldo;上刮耳崖。

&rdo;

&ldo;疯了你！

那么一大片死地儿还没收拾停当你上哪干吗？&rdo;

和珅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望外走，他至少还能给索若木立个衣冠冢吧。

海宁一步步地跟在后面说个不停什么桂军门今晚庆功宴指明了要你出场什么你这时候上刮耳崖天黑了还不一定能回营旁人若问起来该如何辩解等等等。

直到和珅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对海宁道：&ldo;你跟来亦可不跟来亦可，其余的不必多说。

&rdo;海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和珅策马扬鞭而去，觉着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可心里又担心万一刮耳崖上有一两个金川余孽没死绝，和珅单枪匹马地去没准会有个什么危险，呸地吐了口唾沫，认命地想上马去追，脚刚刚一踩上马镫，手臂就被人轻轻一搭，他一回头吓地差点又要从马上摔下去：&ldo;福福福将军……&rdo;

和珅一路风驰电掣而过，翻飞马蹄将蔓糙枯叶践踏地支离破碎，山间道路两旁的岩石树木仿佛都还带着数日前那场空前惨烈的白刃战的血腥气，在惨淡的日光下嶙峋矗立着。

和珅凭着记忆纵马前驰到已经化做一堆灰烬的官寨前，举目望去，大金川聚全部之力历经两代三十年才修筑完成的巍峨碉堡官寨，都随一把烈火烧地片瓦不留，如今只剩寒鸦声声，荒烟袅袅，衰糙连连，竟是无处话凄凉‐‐究竟人为了什么才如此岌岌营营地去追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索若木你聪明一世，却至死不能堪透，可滚滚红尘之中，谁能真个堪透‐‐他和珅，也一样不能，永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