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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我在柳州四中亦教了两年,还到过桂林,但我是对於风景亦不留心,对於历史上的事亦不在意。
柳州有柳宗元祠,但那柳宗元,我也当他只如街坊之人,与我无什相乾。
桂林山水奇丽,然而不可以渔樵,我凡到寻常巷陌都有想要安居下来之意,但在阳朔即或有别墅,我亦不想住的。
要论山水,倒是西江上游将近平马县的一段,舟行回环,往往数十里不见人烟,浊浪激流,崖峡萧森,日色半隐,皆成水气,中有太古之心。
中华民国二十五年,两广军兴,兵谏中央抗日。
第七军长廖磊聘我兼办《柳州日报》,我就鼓吹发动对日抗战,必须与民间起兵开创新朝的气运结合,不可被利用为地方军人对中央相争相妥协的手段。
阅二月罢兵,我在桂林被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军法审判,凡监禁三十三日,後来是我写信到南宁与白崇禧,才得释放。
出狱前一晚梦见我母亲,我母亲是前年才去世的,我不曾回去奔丧。
白崇禧且使人送来五百元路费,我遂携家小北返了。
此番是走湖南,在汉口趁船到南京,转上海归胡村。
这条路上有潇湘洞庭及长江天险,古来多少豪杰,但是我连没有发思古之幽情,亦不指点山川论用兵形势,因为我只是个简单的行旅之人,好像小时去杭州读书归来,船车上单是谨慎谦虚。
而虽是现在,我亦身上一无所有。
世上人家五
五年之别,到家只见青芸,她已二十岁。
我尚未坐定,一面与她说话,一面瞧瞧灶间,青芸知我是为母亲不在,但我不说什麽,青芸也且顾招呼新来的六婶婶与宁生弟弟,尚有小芸留在广西阿姨处。
我问启儿呢?青芸笑道:“在学堂里,我就去叫。”
我起身同青芸去桥下小学校里看他。
阿启已九岁,与邻儿并坐一张书桌,见姐姐来只不作声,青芸教他过来叫爹爹,他不叫。
先生一面招呼我,一面说“阿启,你爹爹回来了”
,他亦不开口。
青芸拖他到我跟前,我说:“阿启你领路,爹爹和你去下沿山。”
他就得得的走在前头。
早春的半下昼,偏溪山是斜阳。
下沿山我小时常跟母亲来采茶,又跟四哥来桑树地里拔豆,如今玉凤的坟即在桑树地斜对上茶山脚左边,女儿棣云夭殇,与娘同椁。
我见坟做得很好。
我在坟前施了一礼,站住了看看想想,可是一点感慨亦没有。
我走近去,用手抚摸墓门石,叫声玉凤。
我叫的是平常的声音,没有回答,我亦不觉得人间有长恨,好像此刻也没有阻隔,生前也没有更相亲。
棣云是娘死後,连雇奶娘的钱一个月三元,亦家里拿不出,姊姊怎样的哭泣亦救不了她,可是地下她有娘带她也是好的,而且眼面前爹爹来看她了。
翌日半上昼,我与青芸去到郁岭墩母亲坟头。
路上青芸只与我讲讲做六婶婶的坟及娘娘的坟的经过事情,走到了,只见坟果然做得很好,我母亲是与父亲合葬,座向极开畅,左下路亭,当前望得见胡村的溪桥人家田畈。
右首对上是茶山桑地,靠坟旁边一个竹园,疏疏的百余竿竹,倒也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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