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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同淮王约定离开的日子,在一个半月以后。
之所以拖到那个时候,是因为沈瓷在王府还有最后一批瓷器没做完。
釉里红。
光彩灼耀,千窑一宝。
她并没有把握能够制出,但自己这一走,那些上等的瓷泥和松木都带不走。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才约到了经验丰富的把桩师傅,若是半途放弃,实在太过可惜。
一个半月,足够她再试最后一次。
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
她几乎是把自己关在了那座小小的瓷窑里,用全心的投入来掩盖那些惘然的情绪。
日暮晨昏,不可懈怠,仿佛只要分了心,手中的瓷胚也会随之瓦解。
唯有一次,她清点器物时,突然看见了那件曾经盛过她眼泪的花口盘。
自从那日竹青告诉她世子即将娶妻后,花口盘的雕刻便被打断了,她将器物移到了一旁,一时没想起来。
如今再看见,里面那汪浅浅的水泽已经干了,铜粉却微微晕开。
她用手指摩挲着盘面,感受着这凹凸不平的质地,心中想,眼泪是会干的,食物是会坏的,铁器是会锈的,唯有瓷——唯有瓷,炼成之后,便永远不再消失。
如瓷一般的情愫,脆弱到不堪一击,又恒久如旷日积晷。
只是她并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属于哪一种。
淮王并没有把沈瓷要离开的消息告诉朱见濂,沈瓷自己也没有。
她并不是故意要隐瞒,只不过每日早出晚归,确实没有碰上。
既然无缘偶遇,她也找不到特意告知此事的理由,便一拖再拖,准备等到离开前几天,再向他辞行。
回忆这两年,她在王府结识的人的确不多。
到了这时候,只把离开的消息提前告知了孙玚先生和竹青两个人。
孙玚先生虽是百般叹息,却也深谙聚散离别的道理,是以,不舍之余,更多的是祝福。
但竹青却是完全傻了,愣了,不仅为沈瓷的离去,更为她自己与马宁茫然无措的未来。
她是王府的丫鬟,好不容易遇见了沈瓷这样一个和气的主子,什么事都不苛求,日子过得轻松闲逸。
她想,若是向沈瓷提出将自己配给马宁的事儿,十有**都会同意。
可若是换了别的主子,那可就拿不准了……
想至此,竹青急匆匆地去寻马宁,将沈瓷即将离开的事告知于他。
马宁思索半晌,试探问道:“要不然,我把事情告诉世子殿下,趁着沈姑娘还没离开王府,把咱们两的事儿给办了?”
竹青见他说得如此直白,霎时羞红了脸,心中却已灌满了甜蜜的安定。
她静下来再细细想了想,羞赧道:“再等一等吧,姑娘这些天忙着做釉里红,恐怕不愿分出心思管别的事儿。
等她做完这批瓷器,应当还能余下几日,届时空下心来,姑娘必定会应允。”
马宁点头,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竹青细腻光滑的小脸,微笑道:“好,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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