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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五十三万里
谢琢提前离开天章阁,出现在千秋馆时,宋大夫十分刻意地揉了揉眼睛:“我竟然没有看花眼,真的是公子来了?”
说完,他动作飞快地将笔架旁的墨锭全部收好,只将剩了半砚台的墨汁留在桌面上。
想了想,又于心不忍,还是抽了两锭墨,重新放回原处,满脸写着“算了算了,你随意摆弄”
的嫌弃。
谢琢看得好笑,坐下后,将手腕搁到了迎枕上。
“公子开年以来,倒是跟往年很不一样,来我这里来得勤快许多。”
宋大夫手指搭上脉,嘴上还闲不住,“到底是不一样了,这情情爱爱,最是无用,却也最是有用。”
谢琢任他取笑,不答话。
“从脉象来看,有了陆小侯爷,公子胸中气郁都散了不少。”
宋大夫收回手,又道,“来往凌北的商队又送来了一批凌雪草,我与别的几味药配伍,加加减减,写出了几个方子,要劳公子亲自试药。
最好是将每次喝药的时间、服药后的反应和感受全都详细记录下来。”
谢琢颔首应下。
宋大夫蓦地笑起来,目光温和,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公子真的变了不少。”
以前的谢琢,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只能活几年的事实,不曾挣扎,也不曾有求生的念头,明明是还未及冠的少年人,眼中却死寂地不见半丝波澜。
他虽医术高明,但却救不了求死之人。
不过他也并非不能理解,这世上的一切,公子都无眷念,甚至想来,活着的每一天对公子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吧?
听见这个评价,谢琢并不笃定。
或许是的?
至少以前,他从不会想以后,有了陆骁,他却忍不住每天都会想有陆骁的以后。
提笔写好药方,宋大夫捋了捋胡须,笑得轻松宽慰:“我的医术,说不上生死人肉白骨,但真论起来,肯定能排进大楚前列,公子好好吃药,只要公子不想死,就算哪一天阎王敲门,我也会尽全力留下公子的命!”
二月二十四,谢琢随驾前往太液池赏柳,烟波画船,有教坊司的乐伎在船上奏曲轻唱,渺渺如仙乐。
咸宁帝心情好了不少,命高让给乐伎分发赏钱,又找来宫廷画师,令他趁着春日晴好,杨柳垂岸,画一幅《太液柳风图》,并让谢琢题诗。
谢琢连忙低头,惭愧道:“臣诗才着实不佳,担心一不小心污了画师的画作。”
咸宁帝扬扬宽袖:“无碍,延龄之才,不在诗作,朕心里清楚。”
他又笑道,“况且,朕说你写得好,这天下间,又有谁敢说延龄写得不好?”
谢琢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只要他全心依附,忠心耿耿,不生二心,那么,不仅是他的诗写得好或不好,皇权还会慷慨地赠与他名望、地位、权力、财富……
就像首辅杨敬尧。
谢琢没有再推辞:“那臣只好献丑了。”
宫人都等在十步开外,咸宁帝站在水榭中,四面当风,他半眯着眼,慨叹:“朕许久不曾这般悠闲了。”
顺手拍了两下朱红圆柱,“太医还劝朕注意歇息,可上午泽州报春洪泛滥,中午应州又上折子说起了疫病,下午池州的铜矿又塌了。
等朕终于把这些事处理完,八百里加急,凌州的军情奏报又送了过来,朕如何歇得?”
与先帝连月不上朝、沉迷丹药不同,咸宁帝很是勤政,同样也很忌惮分权,万事皆要过目,所以才安排了翰林官员每日去文华殿轮值,从旁帮着整理奏折。
转过身,咸宁帝边走边道:“说起凌州,陆将军强调北狄新任汗王耶律真狼子野心,但依朕看来,北狄皆是蛮族,到现在,有些部落还在生吃牛羊肉。
除骑兵强悍外,无论粮草、军械还是战略战术,都远不及我大楚。
不过朕也明白,陆将军镇守凌北边境,肩上责任极大,怕出了什么事不好向朕交代。”
谢琢垂下眼,掩去情绪,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谢琢余光中有白影闪过,他望过去,发现是一只毛发蓬松的拂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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