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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浔才出了后宫,就听得轿外传来瑞雨惊喜的声音:“少夫人,大爷在前面。”
她心里一喜,忙撩起轿帘往前看去,果然一片冰雪琉璃的世界里,长身玉立的那道熟悉身影不是宇文修,又是哪个?她立刻吩咐抬轿的粗使太监:“快停轿。”
宇文修却已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道:“别停轿了,直接抬去前面的屋子,我已让人生好火沏好热茶了。”
说完负手走在前面,带着众人往前走了几十丈有余,然后探身进轿子里,抱着简浔径自进了房间。
房间里果然温暖得很,简浔不由舒了一口长气,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看向宇文修道:“师兄,你瘦了,也丑了。”
轮廓分明,眼窝内陷,胡子拉渣,一看便知这几日只怕根本没睡过觉,便是有吃东西,也一定只是应付了事。
宇文修见她嘴上说着嫌弃,眼里却满是心疼与怜惜,心里很是熨帖,一面拿胡子去扎她细嫩的脸庞,一面低笑道:“这就嫌弃我了?我这还风华正茂,没人老珠黄呢,等将来真人老珠黄时,你岂非越发嫌弃了?只可惜,再嫌弃也迟了,我这辈子已是赖定你了!”
简浔让他扎得一阵痒痛,左躲右闪的与他耍了一阵花枪,才正色问起讨逆的进展来:“我前日听四平说,你和平表哥力排众议,定了李慎挂帅,可李慎自己愿意吗?便他想趁年轻建一番功业,也得李如海同意才成,李如海可就只他一个儿子。”
何况李如海并不一心忠于朝廷,如今天下各处仍乱着,若真让李慎挂了帅,他却临阵掉了链子或是倒了戈,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毕竟那是李慎的亲生父亲,他不可能真丝毫就不顾忌自己的父亲和亲人们,这世间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宇文修道:“平子清与李慎交情颇深,前番征讨流寇时,我也曾与他并肩作战过,与平子清的看法一样,那是个胸襟宽广之人,比李如海看得远得多格局也大得多,唯一缺的,就是一个机会,如今我们给了他这个机会,士为知己者死,他应当不会让我们失望。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该防的我们还是会防着。”
李家虽是大同的地头蛇,整个大同一带,却还轮不到他们家只手遮天,所以若李慎真有二心,李如海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女婿乃至外孙通通都会被拿下,届时李慎投鼠忌器,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非是他和平子清没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的胸襟,实在是兹事体大,他们冒不起一丝一毫的险。
简浔闻言,沉吟道:“李慎我也见过,平心而论,真比李如海强出不是一点半点,可也不能真就用人不疑,哎,若当初平表哥娶了他妹妹,如今不就不必担心了?不过平表哥若真娶了李三小姐,如今也就没有斐斐什么事儿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姻亲的确是这世上最牢固最可靠的关系之一,所以结亲尤其是大户人家结亲,从来不是男女两个当事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宇文修蹙眉道:“如今再来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李三小姐人都嫁了孩子都生了,何况平子清那人你还不了解么,任何时候都不会委屈勉强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然你那朋友金小姐,如今已是首辅夫人了。
给李慎的诏令已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同了,等他收到诏令后赶进京来,应当就能知道李如海的条件了,不管怎么说,最迟正月十五之前,大军一定得开拨,军情紧急,多一日都拖不得了!”
只可惜他两个适龄的庶妹都已许了亲,出嫁在即,剩下两个年纪则太小,哪怕李慎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等他回来时,两个小的妹妹尚且不到成亲的年纪,更别提为李家开枝散叶了,不然他倒是乐意结李家这门姻亲,以李慎的才貌家世,也决不至于辱没了几个妹妹。
简浔忙道:“调兵谴将也就罢了,粮草的筹措却是个大问题,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凑得出来吗?”
国库本就空空如也,如今还要在石头缝儿里挤银子出来花,真是太难为他和平表哥了。
宇文修苦笑道:“凑不出来也得凑,到底这么大个国家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相信还是能应付过去的,只是这些日子,我是不能回去了,你回去后,一定照顾好自己,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打发人进宫回我,我好赶回去。”
虽说她生产的日期算来还有两个月,但凡事都有例外,万一她就提前发动了呢,她这是头胎,心里怎么会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丝毫不乱不慌,他不能替她分担怀孕的种种痛苦与不便,至少生产时,他要守着她,与她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出世。
“能有什么紧急情况,不外乎就是我提前发动,可再提前,也没有提前一两个月的,师兄就放心罢,后宫也只管放心,简沫已应允我,会把该管起来的事,都管起来的,何况才有贤太妃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也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简浔不欲他一心挂两头,道:“倒是师兄,国事再忙再多,也要保重身体,我和孩子在家里等着你。”
宇文修点点头:“我会的。”
对贤妃及其娘家人的谋划,他是真没放在眼里过,那样的姨娘小妾作风,能成事才真是奇了怪了。
随即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了一会儿,才牵着她的手走到外面,亲自扶她送了轿,送去了宫门外上车。
一时马车出了皇城,上了大街,简浔隔着车窗帘看到街上的铺面几乎都关着,半天也难得见到一个行人,整个盛京城都失去了生气与繁华,再不见半点过年的喜庆热闹气氛,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息,什么时候,这盛京乃至全大邺的百姓,才能过一个平安富足,快乐喜庆的年呢?
她一路怅然着回了睿郡王府,少不得要先去见睿郡王。
睿郡王正等得心焦,不知道儿子这次面临的危机要怎么度过,别人只看到摄政王的风光,又哪里会知道,儿子享受多大的荣耀,就得承担多重的担子多大的压力,这会儿还不定心急如焚成什么样儿呢。
是以一见简浔进来,他便忙忙道:“且别拘礼了,你如今的身体也吃不消,快与本王说说,如今宫里是什么情形,定了由谁挂帅出征了吗?别又是修儿罢?”
简浔忙道:“不是大爷,听说大家一起商量后,定的大同总兵李如海的儿子、大同总兵府的游击将军李慎挂帅,诏令已经发出去,只等李慎进京了。
那李慎与平首辅是生死之交,前番大爷出征征讨流寇时,他作为副将也一道去了,据说有勇有谋,若能抓住此番这个机会,一战成名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父王且别担心。”
睿郡王闻言,果然松了一口长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自“病”
了一场来,自觉自己已失去得太多,是再失去不起了。
但立刻又皱起了眉头:“那李慎年纪轻轻,又从没挂过帅,万一……岂不是情况比如今更糟糕?”
届时修儿只怕还是免不得亲自出征,力挽狂澜,大邺怎么就人才凋零到这个地步了?
简浔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担心这个问题,只是箭已在弦上,不赌也不行了,只盼老天爷让幸运之神,这次站到他们一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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