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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的两道身影便就此消失在茫茫风雪,没入朱砂宫墙深处。
这场初雪宴自然没能开得起来。
可即便没开,长公主的心头还是沉重不安。
今岁的雪落得大,夜里常闻断枝声,即便撑了伞,可还是纷纷扬扬便披了行人满头。
待长公主带着一身风雪寒意归府时,已是满身疲惫。
她如往日一般,先径自去暖阁看望了阿隐。
烘化满身雪意入得暖阁中时,却发现裴时行已先了一步下值回府。
男人一身家常长袍,因为要抱阿隐,周身未配蹀躞玉饰,一副简朗清谡的模样。
淡色的衣袍倒好似令他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俊朗的眉眼间缀满温柔,手里抱着女儿,口中低低哼唱着河东一带悠扬的歌谣。
低低柔柔,落在她心上,缱绻又安定。
他也留意到小公主正倚着门框痴痴望他。
裴时行口中调子不停,却上前去揽了她进门,怕她受了风雪侵袭。
这副哄女儿的场景在往日只作寻常,可或许是今日目睹了皇兄皇嫂二人貌合神离的模样,元承晚竟前所未有地觉出依赖。
仿佛就这么下去,就这么和裴时行一同走下去,也是很好很好。
她方才留意到,皇嫂是有意不让皇兄牵她的。
谢韫不愿皇兄触碰她。
只因皇嫂将手收回袖中时,元承晚分明望见她将手在袖口重重地拭了拭。
这个动作里的抗拒意味,已然无法更加明显。
可这般的抗拒姿态有一日竟是出现在她那对鹣鲽情深的兄嫂身上。
她至今记得皇兄当年说他要娶的人是名不见经传的谢家阿韫时,眉宇间飞扬欲出的喜意与自信。
也记得皇嫂婚后提及皇兄时,不自觉羞红的面靥,那化作一潭春湖的眼眸。
可如今他们夫妇走到了这般田地。
元承晚忽而觉出前所未有的疲惫。
可有人在她身旁托住了她,长公主张开双眸,是裴时行将女儿放在了摇篮,而后又抱她坐在榻沿。
“狸狸今日怎么了?”
她将面孔埋进裴时行怀里,闷闷出声:“累了。”
裴时行一早看出她有心事,且这心事还是摧她笑颜的悲伤事,但她此刻不愿说,他也心照不宣地哄着她:
“那狸狸先睡一觉。”
他也如方才哄阿隐一般,为她在怀中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温热的大掌一次次轻拍在妻子背上,方才悠扬的歌调又起。
其实裴时行哼的调子是河东一带的方言,元承晚并不听得大懂。
但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附耳去听他胸膛震颤,精神也不自觉一丝丝松缓下来。
她好似望见了河东连绵起伏的群山层峦,沉默矗立在长河之畔,又或是长风拂过时大片伏低的稻浪。
还有包容辽阔,寂静地流淌过千万个日月的江河。
遥遥无尽。
给她这一刻安定感的人,是裴时行。
暖阁中温暖如春,母女俩先后被哄睡,唯有男人的歌调低低柔柔,久久不散。
元承晚这一觉饱足地睡到了傍晚时分,她醒来时仍在暖阁的榻上。
日华收尽余晖,室内光线昏暗下来,昏然暮色里,唯有裴时行的身影最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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