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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吕西安说,“我是来看看这匹马的,之前你们告诉我它活不了太久了。”
“唉,是呀,可怜的畜生。”
马夫叹了一口气,“这半年来它吃的越来越少,因为没办法动弹,它的关节发了炎,肌肉也变形了。
起初它还会哀嚎,最近连声音也不怎么出啦。
我们都觉得不妨就给它一个痛快吧,这样活着也是受罪。”
吕西安点了点头,“您说的对。”
“那先生您先回去吧,我们今天就把事情办妥。”
“不。”
吕西安坚定地说,“您去拿一把枪来,我亲自来动手。”
这匹马和他有着一样的名字,他不能允许其他人来射杀它,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做。
马夫显然有些惊讶,但他并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逆着主人的意思来。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过了没几分钟,他带着一把手枪和一个装着子弹的皮盒子回来了。
吕西安从他手里接过枪,装上了子弹,如同和德·拉罗舍尔伯爵决斗的那天早晨一般,他举起枪,用准星对准那匹马的额头。
那匹马突然动了动眼睛,它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哼声,这是在感谢还是在讨饶?在吕西安有机会细想这个问题以前,他的手指头已经扣动了扳机,开枪的后坐力让他不由得晃了一晃,随即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要把头顶上天窗的玻璃震碎。
他低下头,那匹马几乎没有挣扎一下就僵直躺在了地上,白色和红色的东西从它额头上的那个洞里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刺鼻的硝烟味道充满了整个空间,与鲜血的腥气和马粪的臭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令吕西安感到一阵反胃。
“您没事吧?”
马夫显然是注意到了吕西安苍白的脸色。
吕西安摇了摇头,将手枪还给了马夫。
他低下头看着从马的脑袋上流出来的鲜血,那些血流到他的脚下,沿着他鞋底的边缘扩散,又湿又黏。
当他重新回到书房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威士忌,他并没有吃中午饭,因此也不应该喝烈性酒,但他已经顾不得了,他只想喝一杯,让自己的神经舒缓片刻。
琥珀色的苏格兰威士忌沿着喉咙流下去,像是熔岩一样滚烫,灼烧着他的食道,一直烧到胃里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灌下去一口,胃里的火焰和热气沿着血管在身体里扩散,他的胃隐隐作痛,可一直缠绕着他的湿冷消退了,精神也好些了。
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他对自己说,阿尔方斯一直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某样东西或是某个人失去了价值,那么最为仁慈的解决方式就是给他一个痛快。
阿尔方斯放过了他,给他留下了一点在废墟中捡拾到的碎金子作为施舍,可这究竟是一种仁慈,还是一种折磨?或许银行家的本意就是让他在人生中余下的每个晚上躺在床上时都会想起自己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这种想法无疑将令他苦涩不已,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苦涩只会加深,就像是一壶茶越泡越浓。
窗外传来马车的声音,那是阿尔方斯吗?他为什么又要上门?吕西安拿不准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再见他,曲意逢迎还是冷淡以对?要不然还是躲进卧室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他走到窗前,看向车道的方向,然而他看到的是一辆陌生的马车。
那辆马车在前院转了一个圈,停在大门前面,他看到自家的仆人们走上前去拉开车门,然而他的视线却被挡雨的棚子阻隔住了。
这人会是谁呢?
书房门打开了,进来的那个仆人为他解开了这个谜题。
“杜·瓦利埃先生来访!”
仆人通报道。
这人怎么来了?吕西安现在可没心思接待杜·瓦利埃先生,“您去告诉他我得了感冒——嗯,现在不方便见客,请他日后再来吧。”
“我可以这么对他说,但是——”
仆人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杜·瓦利埃先生显得很激动,恐怕这个理由不足以打消他的念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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