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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则与胤礽一商议,决定了,照索额图如今在朝上的风生水起来看,应当不是赫舍里氏犯了忌讳才籍籍无声的,既如此,不如寻机提携一二,其他人不知道康熙能活多久,急急忙忙的就要动手,但他们是知道的,他们有的是时间从从容容的部署,哪怕提携一个七品小官,只要此人肯上进,熬个二十几年也能熬进京城,在关键时刻起作用了。
待二人说妥当,已是快近戌末了,阿元早就睡着了,呼呼的很是香甜,他二人相视一笑,干脆就不叫乳母了,让儿子睡在两人中间。
结果,到了半夜,阿元饿醒过来发现这不是他平日睡的地方,顿时哭闹不止,还把榻上尿得的。
胤礽满头黑线,一面抱着他轻声软语的哄,一面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换尿布,忙了好一阵,这尿布怎么也塞不进去,溪则比较镇定,到外面叫了乳母来。
小团子就哭得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泪水涟涟的被乳母抱走了,到底没能和阿玛额娘好好的睡上一觉。
夜已深了,二人也懒得叫人来换床褥,干脆抱着一床锦被到窗下的罗汉床上挤挤。
罗汉床小,两个人紧紧的贴着,胤礽将溪则抱在胸前,溪则的两手抵在他健实的胸口,相依而眠,倒也不觉得窄。
只是第二日一早醒来,溪则还是腰酸背痛的难受。
胤礽给她又捏又揉了一刻钟才好一些。
过后二人一齐起身,各自收拾得齐齐整整,一个去上朝,一个往宁寿宫请安。
溪则来得勤,总是最早一个到的,皇太后见着她就眉开眼笑的招呼。
诸人都说皇太后糊涂,溪则却在这年余的相处中发觉,皇太后温和豁达,淡冲清明。
她没孝庄太后的本事见地,便从不在康熙的朝政上发表言论,她对后宫诸妃的小动作不是不知道,但皇帝自安排了人管束,她便当做不知道,也从不依仗身份为难她们,安享她尊贵无二的晚年。
她希求的就是有个会蒙语的,为人活泼有趣的,能陪老人家说话解闷,让她平日不致于太过无趣,于是,溪则正好扮演了这个角色。
待人来得齐整时,溪则与皇太后已说了好一篇话儿了,皇太后乐呵呵的,诸位嫔妃在一旁凑趣,宁寿宫里热热闹闹的过了一阵,嫔妃们便告退了,留下溪则又与皇太后叨了好一阵,从阿元每日睡多久一直说到她娘家的妹妹多大了,秉性如何,将来说个怎样的人家。
待溪则回宫,胤礽才刚下朝,换了身溪则给他挑好的绣暗纹海棠的墨蓝蜀锦缎袍,坐在书案后正蹙眉瞧着一道奏疏。
溪则悄声上前,给他换了盏暖茶,而后在一边静静的陪着。
胤礽看了好半晌也不见他翻动一下,溪则轻声问道:“十分棘手么?”
胤礽将折子往边上一掷,吐了口气道:“那倒不是。
你可晓得今儿朝上争论的什么?是李光地守制九月之事。”
这事说来也是李光地考虑不周,四月时,李光地老母病逝,康熙先下了谕旨曰:“提督顺天学政关系紧要,李光地特行简用,著在任守制。”
他若遵旨行事那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李光地想忠孝两全,既欲回乡守制,又不愿耽误公事,上疏称:“荷蒙圣恩,怎敢不竭诚报效,念虫蚁微情,亦须尽孝。
因请假九个月归里治丧,十二月返任,不误岁科两科两试。”
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然则,这世上何来十全十美的好事?
李光地奏疏一上,朝野内外弹劾不断,称其为“忽以三年之通丧请为九月之给假,是贪恋禄位,此于礼则悖、于情则乖、于词则不顺”
,说白了便是鄙其虚伪,恶其贪功。
这事胤礽与她说过。
溪则侧耳倾听。
“前头几年就有人称李光地表里不一,行径处颇多虚伪,此次更是将事实戳到了眼前,李光地便是个表里不一的伪道学,可皇阿玛却在明知事实的前提下,依旧一力维护与他,只命他在京守制。”
胤礽抿了抿唇,李光地怎么不好都是他的老师。
这六年来,康熙对他的调教很是成功,他已能对康熙所为洞悉一二,李光地是难得的能臣循吏,旁的不过小瑕小疵,并非容忍不得,何况,众臣争相参他,使他只好一意仰赖帝心,必将更忠心耿耿,报答皇恩。
他都想得明白,却依旧忿忿。
溪则垂首轻笑,这一年半的相处下来,她算是发现了,太子爷是个十分厚道且极端严正直的人,老师不对他会批评,但是批评完了又痛心疾首,恨不得能与老师促膝长谈一番使其改过才好;再如隆科多宠妾灭妻,他就极其鄙夷他,怜悯其嫡妻不幸,是以,不论佟家如何势大,他对佟国维如何敬重,却都不愿与隆科多往来,只保持面上的点头而过。
溪则忽然想,这样……方正得有些钝钝的性子,在现代那灯红酒绿的环境,是如何保持本真的?她第一次有想了解他的——他在那个时代是怎样的人?是在念书还是已工作了?父母家庭如何,身边朋友又如何?当他车祸过后,睁开眼发觉已天地变换,可有害怕迷茫?……
许许多多从前没想过去注意的,现在却很想都能知道。
那头胤礽还在纠结,见溪则只顾盯着自己发呆,却不答自己的话,不由甚是奇怪,他正想开口去问,却见溪则眼睑下泛着一圈淡淡青黑,宛如深青螺子黛晕染,薄薄的脂粉都遮盖不住。
胤礽深感歉然。
他知道溪则对未来的担忧绝不弱于他,从最初发现的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他就知道溪则是如何战战兢兢的规划,如何小心谨慎分辨,如何迫切的渴望历史改变,好将他们头上选的那把刀移开。
有了阿元后,她更是殚精竭虑,白天黑夜的冥思苦想,筹谋出一条更稳妥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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