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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以后,我想不起是怎么睡着的、在哪里睡着的,翻腕看了表才发现,我居然从前天睡到现在,回忆起前些天的异国之旅,我仍有些后怕,望着熟睡的妻子,我小心的爬起床,拉开窗帘,发现天还没亮,摸了根烟点着,才发现身上已换了睡衣,连手上的夹板和绷带也是重新包扎过的,我有种把妻子拥入怀里的冲动。
但这时,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声音,女人的声音,哭声,抽泣的哭声。
在现在,三更,寒星点点,知了噤声。
我叼着烟,操起一根大号的臂力棒,这时,有脚步声传来,是朝着主人房这边来,但那哭声,却仍在客厅里沙发的位置。
这时只见那脚步声已到了我门外,我紧了紧手中的臂力棒,突然门外&ot;砰砰砰&ot;把我卧室的房门擂得震天响,又听门外是保姆叫道:&ot;荆先生,荆先生,起来一下,有人有急事找你。
&ot;
妻子已被吵醒,起身见我操着臂力棒,&ot;扑哧&ot;笑了起来,对我道:&ot;你回来就睡,我还没和你说,有一位自称是她先生叫张狂的太太,前几天就来找你,每天都是天快亮时来的,问她有什么要帮手,她却又只是哭,不肯讲。
&ot;
以前有位朋友,总是怀疑他女朋友是不是整过容,我曾教过他一个损招,那就是:如果你想知道她的美丽中,天然的成分占百分之几,让她哭吧。
无论整形科技可以把人变成什么样,总有些天然的痕迹抹煞不了,比如哭的时候。
不得不承认,天生漂亮的女人,确实有梨花托生的嫌疑。
比如现在坐在我客厅的芬姐,老实说,生活把她轧压得比马王堆出土的千年干尸好不了多少,我不讳言甚至有些怕敢看着她的脸,但在她抽泣的时候,侧影却便有了几分我记忆中,年轻时的娇媚。
当然,也许只是夜色下灯光的关系,总之那枯黄的脸反倒不那么丑陋。
我把一壶工夫茶冲泡好了,斟了一杯茶给芬姐。
一杯热茶喝下去,芬姐开始慢慢地镇定下来讲述了她急着找我的原由。
张狂近来在修缮那两幢旧房子,这是每年这个时候他的例行事务。
但今年不同,从他来找我的那天,芬姐就发现他每次从老房子回来,身上都带着些小伤。
但张狂身上的伤太多了。
芬姐也无法确定是旧伤复发还是新伤。
直到芬姐打电话给我的那天,芬姐发现不对劲了,先是听楼下小卖部的老板说张狂是打计程车回家的,虽然张狂现在在物业公司的工资比扛煤气时多了许多,并且他拒绝住进公司提供的高级宿舍,又领了些补贴,但每年修葺旧房子时,就是他们家最紧张的时候,再说张狂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从老房子到他们家里,得转三次公车,十七个站,连公车都不舍得坐、宁可踩上一个小时单车的张狂,怎么可能去打计程车?然后她又发现张狂把单车放在楼下,没有搬上楼去。
回到家里,才发现张狂的一条腿肿了起来,芬姐逼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只是说从梯子上跌下来。
而前几天,芬姐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只对她说一句话:你如果不想你丈夫死,叫荆洚晓来找我。
而今天,芬姐和平时一样,早早就起床煮了粥留给孩子之后,准备骑上一个多小时单车去给人当保姆时,发现在家里吃饭的桌子上有一张字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接过芬姐递来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荆某人,你不顾江湖道义,你好狠的手段,这笔帐,我要你十倍奉还。
落款是:知名不具。
我望着纸条苦笑,知名?谁知谁的名?却听这时芬姐突然厉声叫道:&ot;阿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但我们现在已没有能力帮你了!现在不是和以前一样,你打架打输了就可以让张狂去给你找回场子,你懂吗?张狂现在和以前不同了!&ot;
怎么会这样?我记忆中,芬姐不是这样的,我有些惊骇的望着芬姐,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她那干枯发黄的脸配上她的表情,简直就和厉鬼一样。
这时她仍在叫嚷着:&ot;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拖上我们?川字纹在&ot;她仿佛只有一层皮的脸上显得那么显眼,那双几乎要渗出血来的眼睛因为大,嵌在这张脸上全然没有当年迷人的味道,只是令人觉得可怖,说到激动处,她一把扯住我胸前的衣服,已经不是说,是骂道:&ot;阿晓你记不记?你们这些小屁孩,哪一个当年张狂没有在别人刀子下、拳头下救过你们一两次?为什么现在我们落泊了,你们不是瞧不起人就是还要连累我们?为什么!&ot;
妻子和保姆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她们把芬姐扶到沙发上,劝说着她些什么,我已听不清楚,我心里的滋味,完全无法用笔墨去描述,芬姐说的,其实全无道理,漏洞百出,以其说她在责问我,不如说她在向一个邻家小孩发泄对天意弄人不忿。
但她说的东西,却勾起少年时一些往事,使我很有些内疚,我本觉得张狂有麻烦,落泊了,我能帮就帮他一下,便也就是了。
但现在听她说起这些,我心里感觉到自己好似很不仗义,我几乎都有些不耻自己的行径。
芬姐这时已平静下来,反而拍了拍我的肩头,对我道:&ot;不好意思,实话说,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ot;我苦笑摇了摇头,她便叹了一声,说她得走了,她当保姆的那家人,小孩上学都是她接送的,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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