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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我对母亲的记录倒背如流,或者说我对父亲的罪状倒背如流。

我记得工作手册上的每一个字,即使是怀着愤恨,母亲的字迹仍然工整,娟秀,凭心而论,手册上的主题内容并没有超越我的想象,生活作风就那么回事,母亲记录了我父亲对她的背叛,数量,时间,地点,偶尔地她在空白处留下了一些愤怒的批注,无耻,下流,气死我了,还有一些红墨水画的感叹号,看上去血淋淋的。

最让我吃惊的是一些姑娘媳妇的名字,竟然有那么多女人与父亲有染,我同学李胜利的母亲名字也在上面,还有赵春堂的妹妹赵春美,还有废品收购站的孙阿姨,还有综合大楼的小葛阿姨小傅阿姨,他们平时多么端庄啊,多么正派啊,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名字都在上面?

河流

那年冬天我告别岸上的生活,随父亲奔向船与河流,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次永远的放逐,上船容易下船难,如今我在船队已经十三年了,再也没有回到岸上。

人们都说,我是被父亲困在船上了。

有时候我赞同这样的说法,这说法给我乏味苦闷的生活找到了一个借口,但是对于我父亲来说,这借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时刻对准着他的良心。

有时候我对父亲的不满无可抑制,会用这把匕首对着他,控诉他,伤害他,甚至羞辱他,更多的时候,我不忍心如此对待父亲。

在船队航行的日子里,我低头看见舷下的河水,会觉得自己被千年流水困住了,我看见岸上的河堤房屋和农田,会觉得自己被河岸困住了,我看见岸上熟人的面孔和陌生人的身影,看见船队的其他船民,我觉得是那些人把我困在船上了。

只有在船队夜航的时候,河流暗下来,整个世界暗下来了,我点亮船头的桅灯,看见昏黄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投射在船头,那么小那么脆弱的一滩黑影,像一滩水渍,水在宽阔的河床中流淌,而我的生命在一条船上流淌,黑暗中的河流给我启示,我发现了我生命的奥秘,我,是被自己的影子困在船上了。

金雀河两岸的城镇乡村曾经遍布邓少香烈士的足迹。

刚到船队的那一年,我父亲对他的血统还很乐观,他坚持认为那个烈士遗孤鉴定小组来路不正,对他充满了敌意和偏见,所谓的鉴定结果,不过是借刀杀人,是一次疯狂的迫害。

在我父亲的信念里,他随船队沿河漂流,是在烈士母亲邓少香的怀抱里漂流,因此他感受到了一种虚幻而巨大的安宁。

船过凤凰镇,父亲指着镇上高低错落的木屋告诉我,你看见了吗?那个祠堂,黑瓦白墙的房子,原来做过你奶奶藏枪的秘密仓库。

我在船上眺望凤凰镇,小镇上空烟雾缭绕,我只看见化肥厂的烟囱和水泥厂的窑塔,怎么也看不清那间黑瓦白墙的祠堂,我对祠堂不感兴趣,向父亲打听凤凰镇的棺材铺在什么方位,我父亲怒声道,什么棺材铺?没有什么棺材铺,你别提听别人污蔑你奶奶,她不是什么棺材小姐,她用棺材运送枪支弹药,是革命需要!

他固执地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让我仔细看那祠堂的遗址,就在那排木屋的后面啊,你怎么看不见?我怎么也看不见祠堂,我说,没有棺材铺,也没有祠堂,我没看见祠堂!

我父亲火了,他打了我一个巴掌,罚我跪在船头,面向凤凰镇,是你奶奶战斗过的地方呀,你敢看不见?他说,不怪你眼睛不好,是你的心里没有烈士,给我跪着,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时候站起来!

我父亲对邓少香漫长的凭吊转移到了河上,每年的清明和九月二十七日,父亲会在我们的驳船上打出标语‐‐邓少香烈士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春天一次,秋天一次,邓少香烈士在金雀河上复活两次。

我分别听见两个季节的风吹打红色布幔,给我带来了不同的幻觉,秋风吹打父亲的横幅,船体会变得很沉重,令人觉得女烈士的英魂正在河上哭泣,她伸出长满藓苔的手来,拖拽着我们的船锚,别走,别走,停下来,陪着我。

秋风放大了船锚敲打船壁的声音,那是女烈士留给我们父子的密语,她的英魂在秋风中显得脆弱而感伤。

我喜欢女烈士在春天复活,春风就是春风,它从河上吹来,松软的,小心翼翼的,带着糙木的的清香,邓少香的名字在水上苏醒过来,我会感觉到女烈士的幽魂频频造访我们的驳船,她黎明出水,沐浴着春风,美丽而轻盈,从船尾处袅袅地爬上来,坐在船尾,坐在一盏桅灯下面,从后舱的舷窗里,我多次看见过一个淡蓝色的湿润的身影,端坐不动,充满温情,那些四月的早晨,我一醒来就去船尾察看女烈士留下的痕迹,她留下了一滩滩晶莹的碎珠似的水迹,还有一次,桅灯下竟然出现了一朵神奇的湿漉漉的红莲花。

我很迷惘。

秋天的时候,我相信别人的说法,我父亲不是邓少香的儿子。

可是到了春天,我相信父亲了,在我的眼里,他仍然是邓少香的儿子。

天堂

关于向阳船队的来历,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说得清了。

先说那艘辱白色的拖轮,拖轮属于船运公司,是烧柴油的,双舵,马力很大。

七八个船员,其实是工人编制,一次运输算一个班次,一个班次结束,他们就下班回家了,他们的家都在岸上,他们其实都是岸上的人。

船员们都爱好喝酒,年轻的几个,越喝脾气越暴躁,好好的谈着什么话题,突然就出手打起来了,上船第二天我亲眼看见一个年轻的船员,胸口被人插了一只白酒瓶子,跳到河里,一边骂娘一边向岸边的医院游去。

那几个年纪稍长的,平时眉眼温和一些,喝多了耍酒疯也耍的温和一些,有一个络腮胡子喝多了,就把他的宝贝收音机放在肚子上,平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另一个猴脸喜欢在后甲板上冲凉水澡,冲澡就冲澡吧,他总是一丝不挂满身皂沫,这里抓抓,那里挠挠,一边向驳船上的姑娘媳妇挤眉弄眼,我对这些船员,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对谁都没有好印象。

向阳船队一共十一条驳船,十一条驳船上是十一个家庭,家家来历不明,历史都不清白。

金雀河边的人们对这支船队普遍没有好感,他们认为向阳船队的船民低人一等,好好的人家,谁会把家搬到河上去呢?很难说这是不是歧视,由于父亲的出身成了悬案,我们也成了来历不明的人,父亲需要赎罪,他带我到向阳船队,也许不是下放,不是贬逐,是被归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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