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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时节,天琅湖重新化为了冰原,浩浩荡荡的军队,自西海都护府出发,缓缓驶向湖对岸的湖东要塞。
而原本已经废弃的湖东防线,如今也已经焕然一新,依山石天险而建的墙垛耸立在湖岸,后方则是难以计数的北梁军卒及守城器械,自云端俯视便好似一片枪林刀海。
虽然军容森严,无论装备还是城防设施,都彰显了大国气象,和即将兵临城下的西海联军对比,西海那边甚至像是一支旗号乱七八糟的杂牌军。
但在关头镇守的军卒,士气却跌到了谷底,还没看到冰原上的烽火,便已经有无数人萌生了必败之感,连军中将官都是如此。
八月份燕京皇城外的一战,已经打断了北梁的脊梁骨,连梁帝都知道大势已去,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虽然最后也有将领在雪原阻击了王赤虎部的奇袭,甚至摸清了西海联军的大部分情报,但这并不能阻挡住汹汹大势,而夜惊堂拿到‘天下第一’名号,则直接成了压垮北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两个多月以来,湖东道所有世家,基本上都在阳奉阴违,明面上出人出力号召抗敌,私下里却在想方设法联络南朝;江湖势力更不用说,田无量、青龙会等等,直接在各地举起了义旗,开始造反,数落朝廷暴政、梁帝无德。
朝野都开始人心惶惶打起了退堂鼓,最前方的军队,自然谈不上士气如虹,不说底层军卒,连高层将帅,都在考虑这一战该怎么打才能平稳落地,保住一家老小,而非怎么打赢。
安西府西北侧,烽烟城。
烽烟城坐落于安西府西北侧,也是天琅湖最狭窄之处,距离对岸不到三百里,正对面就是西海都护府,历来都是两朝决战的主战场。
烽烟城没有平民,内部就是一座军事要塞,五万余人驻扎在此处,日夜赶制着军械冬衣等物,后方有源源不断的粮草送达,中心便是帅府。
北梁叫得上名字的将领,几乎全集中在城内,西海之战发生在二十年前,当时参战的军官,有能力的如今正好身居高位,北梁军中其实不缺将才。
但项寒师和左贤王死了,整个北梁根本没人有资格挂帅,以至于梁帝不得不让太子监国,御驾亲征来了此地,担任三军统帅。
入夜时分,烽烟城风雪漫天,无数军卒在点将台外列阵,火把的光芒把整个城池都照的灯火通明。
身着铠甲的梁帝,腰悬佩剑站在点将台上,气态看起来依旧带着胸有成竹的沉稳,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灭国之战岿然无惧。
但周边的高层将帅,和外面的万千军卒,明显都各怀心思,甚至没用心去听梁帝鼓动激励的废话。
梁帝站在风雪之中,话语铿锵有力说了片刻,发现全城默然,虽然没有不敬之处,但也掀起没半分战意,眉宇间也显出了三分无力感,最终还是把朝臣精心准备的说辞抛去了一边,朗声开口道;
“朕知道,你们都觉得这一仗打不赢,西海大军已经朝湖东而来,指不定下个月这万里江山就会易主,朕在这里鼓舞人心,就像一個冥顽不宁的败寇,在竭尽所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奢望能保住这万里江山。
“甚至连朕的儿子、皇后、太后都如此做想,在劝朕负隅顽抗不过是徒增笑料,让朕体面些乞降,或者趁早准备后路……”
此言出,本来低着头各怀心思的将帅军卒,都抬起眼帘,望向了在风雪中朗声说话的皇帝。
后面的臣子谋士,本来想开口劝阻,但最后还是算了,毕竟士气根本拉不起来,如果梁帝准备直接投降,对所有人来说都算是好事。
但梁帝作为一代君王,手里握着千军万马,显然没有不战而降的意思。
梁帝手按佩剑扫视万千军卒,继续道:
“但朕没答应。
朕登基之前,大梁年年入冬便受西疆袭扰,你们不知道,可以问问自家长辈,这一百年间,西北王庭为了抢一块产粮的地盘,打了我们多少次,我们死了多少人。
“而朕登基之后,一劳永逸灭了西北王庭,把整个西海纳入国土,若非昔日之功,哪有今天的国富民强。
“还有南朝。
东方氏立国后,从未放下狼子野心,年年都在谋划如何吞并大梁,当那千古一帝。
“朕登基前,两国常年交战,燕北道几乎年年闹饥荒,能吃饱饭的都算人上人。
而朕登基后,便停战议合、广开商路,这二十年间几乎没发生过战事,从燕北道过来的人,可以自己回想一下,这些年加起来饿死了几个人?
“朕知道南朝狼子野心,和谈只是休养生息,为来日一劳永逸做准备,而南朝同样如此。
“这几十年年下来,朕整合了西海、肃清了官场军队,积攒的粮草存银,足够和南朝耗十年,手下还有无数能人异士,在南朝埋下无数暗子。
“而南朝做了什么?废帝削藩,引得朝野动荡;公主逼宫,篡改遗诏夺大统;藩王各怀异心,刺驾谋反之事频发……
“女帝确实在积攒国力,但你们去南朝看看,从军械城防到日常吃穿,有多少是从我大梁偷去的?
“若放在两年前,南朝就不可能翻盘,事态演变到如今这地步,并非朕无才无德无能,而是两国各有气运,一统天下本就不可能顺风顺水。
“你们觉得老天爷站在南朝那边,但这世上哪儿来的老天爷?无非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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